沈青枝跟着大部队走到家属院门口。
一辆军绿色的班车停在路边，车身上印着部队的编号。
司机无聊地靠着车门，见她们过来，笑着点点头。
李大娘快步走过去，拍了下车门。
“小刘师傅，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咱能走了不？”
小刘师傅拉开门。
“等你们这话呢，赶紧上车，早去早回，大娘，我办完事在县城等你们一起回来。”
沈青枝悬着的心落地，悄悄松了口气。
是部队的班车，不用遭走路的罪。
李大娘组织能力不错，有班车在来回方便。
怪不得这么多人愿意带着孩子去县城。
她牵着陆知瑶的手，跟着人群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陆知瑶扒着车窗，好奇地看着外面，小声问，“这车不如咱们家的舒服。”
沈青枝左右看看，见大家都在忙着找位置，提醒她道：“这种话可以回家再说。”
“知道了。”陆知瑶随意答应，一点没往心里去。
沈青枝发愁，这孩子面对上位者和下位者两种态度太截然不同了。
车子晃晃悠悠启动，她眼神在车里扫了一圈。
李大娘坐在车子最前面，和小刘师傅高谈阔论。
郝静和沈大花坐在了一起，正低声说着什么。
钱珍珍同样坐在靠窗的位置，身侧是抱着二朋的大朋，两人摞在一起，坐一个位置。
两人见沈青枝看过来，兴奋地招了招手。
陆知瑶兴奋得不行，她头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坐车。
车上的小孩子一会儿指着路边的庄稼地，一会儿又盯着飞过的小鸟，嘴里叽叽喳喳没个停。
说实话，沈青枝觉得有些吵，乱糟糟的。
没用多久，车停在县城集市口。
还没下车，嘈杂的叫卖声和各种吃食的味道一下子从窗子涌进来。
部队的车子都有标识，他们还没下车，小商贩们就知道买东西的人来了。
能随军的家属家里都有军官，一个个的条件再不好，也比大多数人好过。
不差钱。
为吸引沈青枝他们这群军嫂的注意力，叫卖的更起劲了。
“大家别走远了，中午十二点在这儿集合啊！”
李大娘站在车边喊了一嗓子，见没人应声，又拔高音量。
“听见没？别到时候找不着人！过了点不等你们，你们自己走回去。”
又威胁又吓唬的，人群里稀稀拉拉应了几声。
大家被集市里的热闹吸引，三三两两往里面走。
沈青枝一开始牵着陆知瑶，慢慢跟在后面。
郝静从后面追上来，手里拿着个刚买的棉花糖。
“知瑶，你看这棉花糖，是不是比平常见的大一圈，给你尝尝？”
陆知瑶眼睛亮了亮，先看向沈青枝。
沈青枝点点头，陆知瑶接过郝静递过来的棉花糖。
小心翼翼地咬一口，甜得眯起眼睛。
几个人慢慢逛着。
沈大花凑过来，手里拎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刚买的布料。
“嫂子，你看这布怎么样？做件褂子正好，才八毛钱一尺，比部队服务社便宜多了。”
一声嫂子，也不知在叫郝静，还是沈青枝。
沈青枝不认为在叫自己。
家属院默认，经济实惠、便宜好用的东西，她不要。
……
其实，她也可以需要。
沈青枝看了眼，布料瞧着还算厚实，不过颜色是灰色。
算了，沈青枝承认，她不需要。
“妈妈，看那个。”
陆知瑶拉着她的手往旁边拽，来到一个捏面人的摊子。
师傅手里的面团转了转，变成孙悟空的模样，周围围了一圈孩子。
沈青枝笑着问：“多少钱一个？”
“两毛一个，同志想要捏啥？”
沈青枝让陆知瑶想，她抿着唇沉默一会儿，要了个‘解放军’。
沈青枝愣了一下，跟过来的郝静道：“这孩子想爹了。”
沈青枝安慰的摸了摸女儿的头。
没一会儿，沈大花拿着布料回来，说要去前面看看鞋子，跟两人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钱珍珍走过来，身边跟着大朋、二朋。
两个孩子手里拿着糖葫芦，吃得满脸都是糖渣。
“嫂子，你们要不要去那边看看？听说有家卖蛋糕的，刚出锅的味道特别好。”
钱珍珍指着集市里面，“我刚才问了，比百货卖的便宜。”
“走，咱们去看看。”郝静道，“你小心别让人碰着你。”
钱珍珍点点头。
沈青枝有点不放心，和郝静走在钱珍珍身侧，让她在中间。
五个孩子在她们前面开路。
玻璃柜里摆着黄澄澄的蛋糕，还冒着热气。
老板拿着油纸一边给客人包蛋糕，嘴里一边吆喝。
“刚出炉的鸡蛋糕，一块五一斤，不甜不腻，给孩子吃正好！”
钱珍珍凑过去看了看，“这蛋糕看着就软和，给大朋二朋买一斤，再给知瑶带点。”
沈青枝点点头，确实瞧着不错，很有食欲的样子。
郝静已经掏出钱递过去：“来一斤。”
“我要一斤。”沈青枝递过钱。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接着有人大喊：“让让！马惊了！”
人群瞬间炸开锅，纷纷往旁边躲，原本围着蛋糕摊的人被瞬间冲散。
集市一头，两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满意极了。
老周手里拿着个哨子，不枉他花大价钱买来这匹受惊的马。
“老五，你看那边，人群乱了，那丫头和他娘已经。”
老周压低声音，指了指蛋糕摊方向，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咱们的计划成了，等会儿你从左边绕过去，我从右边，把那丫头堵到巷子里。”
“成。”老五点头，两人若无其事地走进人群。
混乱一起，沈青枝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去抓陆知瑶的手。
这时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她踉跄着后退两步。
再抬头，人群乱成一锅粥，已经瞧不见陆知瑶的身影。
“知瑶！”沈青枝大喊，拨开人群往前挤。
“大朋、二朋，你们应一声。”
“小严、小厉！”
没有人回答。
郝静和钱珍珍也慌了，跟着一起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