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枝的脸沉了沉。
这孩子打小时，被送去和亲的事像根刺扎在心里，对“国家”“掌权者”这些词天然带着抵触。
她耐着性子解释，“这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陆知瑶抬眼，眼神倔强。
“景朝不让百姓认字，怕他们懂太多。
这里让百姓读书，却教他们爱这个‘国’。
说到底，都是让人心甘情愿听话的手段。高明点罢了。”
“你！”
沈青枝被噎得说不出话，心里逐渐有了怒气。
她脑里不一样的画面多了。
解放军在洪水里扛沙袋
干部在田埂上帮农民插秧。
消防员森林救火。
如此种种，比比皆是。
现在影像资料不发达，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那么多资料。
陆战北在旁边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一直以为女儿只是性子傲，没成想心里竟藏着这些念头。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咔咔”响。
这要是在部队，哪个兵敢说这种话，他早就一脚踹过去。
看着女儿梗着的脖子，那股火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以前他欣喜女儿小小年纪看能看?史记?，现在看来，竟然移了性情。
“陆知瑶，以后你不用再看那些史书，看了这么长时间，不仅移了性情，连朝代也没记清楚，先了解自己的国家再说。”
陆战北怒气冲冲从她房间把?史记?抱出来，放在柜子里锁起来。
陆知瑶张嘴想反驳她弄得明白。
可景朝的事，她不想更多人知道。
陆战北生气的样子，让她不由自主想起前世的父亲。
不敢反驳，不由自主顺从。
沈青枝：“……”
生气！
到底是胆大还是胆小，继续说呀，你是他亲闺女怕啥？
陆知瑶看清沈青枝的表情，身体一僵。
别过脸，红着眼睛嘴硬道：“我不。”
陆战北：“华国是社会主义国家，人民的国家，不是那些已经埋在土里的封建王朝。”
他声音沉稳又郑重。
“等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什么叫‘军民鱼水情，。”
“我不看。”
沈青枝叹口气。
急不来，孩子心里的结得慢慢解。
她看了眼旁边的陆知衍。
这小子对这些情感类的东西向来迟钝，见一时出不了门，正捧着本大部头看得入神，仿佛没听见她们的争执。
陆战北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差点气个倒仰。
家里吵架呢，还有心情看书。
“你也不许再看。”陆战北夺过他手里的书。
陆知衍迷惑的看着他。
“需要我调解？”
“你不担心吗？”
“走了，跑步去。”
沈青枝抓起桌上的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求求，别说下去了。
乱成一锅粥。
“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嘹亮的歌声在屋里响起。
陆战北率先出门，沈青枝拽着两个孩子跟出去。
家属院路两旁栽着白杨树，叶子上还挂着露水。
天刚蒙蒙亮，已经有不少穿军装的人在跑步。
沈青枝发现跑步的人里面孩子真不少。
“陆团，又带孩子跑步啊？”一个戴军帽的男人笑着打招呼，“嫂子今天也在！怪不得陆团跑得慢！”
路过时还跟着歌声哼了两句，“这歌带劲！”
沈青枝点点头，脚步没停。
她跑的不快，陆战北三人为了配合她，慢悠悠的前进。
“妈妈，你比我们第一天跑还慢。”陆知瑶跑到她身边吐槽。
“妈妈老了，跑不动。”沈青枝尴尬道。
陆战北瞥了沈青枝。
这张嘴，最会胡说八道。
家属院没有比她更年轻，漂亮的女人。
录音机里的歌一首接一首，从《松花江上》到《团结就是力量》，周围总有人跟着唱。
国歌响起，合唱声连成浪头。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
撕心裂肺的嘶吼声从后面传来。
沈青枝抿嘴轻轻笑起来。
听声音便知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许大朋再次从他们身边路过。
奇怪道：“你们怎么不张嘴？怎么不唱？这歌多好听。”
陆知瑶没好气地瞪他，“要你管。”
“嘿，还挺横。”许大朋笑嘻嘻。“是不是不会唱啊？不会我教你啊，我闭着眼睛都能背下来。”
徐二朋和杨厉听到看过来，“这些歌都不会唱，略略略略略……”
陆家兄妹带的坏头，若不是他们天天跑步，他们爹才不会逼他们早起跑步。
不少孩子对陆知衍两人怨气十足。
陆战北拉着沈青枝，无视闺女被嘲笑。
心里恶意的想着，最好刺激刺激她。
陆知瑶最受不了激，当即停下脚步，“谁说我们不会？”
她还有理智，说的时候知道带上陆知衍。
“会你唱啊。”许大朋挑眉，“就唱那首?义勇军进行曲?，最简单了。”
陆知瑶脸涨得通红，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她确实不会，昨天听了一早上，歌词绕口，怎么也记不住。
“会你唱呀，这歌有嘴就会唱。”
“国歌都不会唱，你是不是小叛徒？”
二鹏和杨厉起哄架秧子。
“哥～”
陆知瑶尖声喊道。
陆知衍跑到她身边，开口道：“我们会。”
说着，清了清嗓子。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声音平平，没有任何起伏。
沈青枝尴尬的捂脸。
调子是准的，每个字都咬得清楚，歌里面全是技巧，毫无感情。
模仿的额…很成功。
大朋听愣了，半晌才挠挠头。
“你这唱得跟卡壳了似的。”
明明对了，听着却怪模怪样。
陆知瑶神气道：“你就说唱的好不好吧！”
大朋犹豫地看向弟弟和杨厉，“好…吗？”
两人无辜地回看回去。
“好吧！”大朋说的犹豫极了。
沈青枝瞪了陆知衍一眼。
系统的弊端暴露无遗，光会模仿，不懂共情。
陆战北忧心忡忡，为何唱的歌里面没有感情？
还不是因为不爱这个国家。
“陆知瑶你还没唱呢！”杨厉道。
陆知瑶心虚地瞪了他一眼。
这时，后面跑上来一个少年。
杨严温和道：“小厉，不许故意为难妹妹。”
他转头打招呼道：“陆叔，陆婶。”
陆战北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