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和我爸爸去办事。”
陆知瑶占有欲极强,特意加重‘我哥’两个字。
小下巴扬着,满眼都是“这是我哥你别惦记”的警惕。
“要不要弹球?”沈阔没多纠结,掏出两个玻璃球晃了晃。
“我没带。”
“我借给你,走啦!”沈沈阔伸手就去拉她。
“你放开我,我自己走。”
陆知瑶甩开他的手,小大人似的教训,“不许拉拉扯扯!”
……
两个人跑出院子,沈青枝还能听见陆知瑶教训沈阔的声音。
她拉着沈青苗的手,“给你买了两套衣服和一些用的东西。”
屋里人多,她拎起袋子。
“走,去大嫂那屋说,有些姑娘家的东西。”
“去我那屋。”花花好奇,帮着拎东西。
房好女默默跟上。
关上门,沈青枝从袋底掏出三件样式新颖的内衣,往炕上一放。
“二妹,这是啥?”万花伸手要摸,指尖刚碰到蕾丝边就缩了回来。
软乎乎的,还带着细带,怪模怪样的。
沈青枝没直接答,拽过沈青苗。
“伸胳膊。”
她拿起一件胸罩,往妹妹身上比量,“这叫胸罩,城里姑娘都穿这个。我给你买了三套,换着穿。”
她利落地扣上搭扣,屋里另外三人的脸腾地红透了。
房好女猛地别过脸,声音发紧。
“穿的这叫啥?露胳膊露腿的,不嫌害臊!”
沈青苗的手都在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伸手就去扯。
“我不穿!这要让村里人看见,能笑掉大牙!”
“笑什么?”
沈青枝拍开她的手,伸手把肩带往上提了提。
“娘懂什么?松垮垮的粗布背心穿久了,胸都要垂到肚子上!这样穿才挺括,挺直腰板看看!”
她一巴掌拍在沈青苗后背上,打得沈青苗猛地站直。
万花的眼在沈青苗和沈青枝之间来回瞟。
老六穿上这东西,胸果然挺起来了,不像自己,软塌塌地挂着,跟没长似的。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头活泛开。
要不……
也买一件?
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掐灭了。
穿这玩意儿出门,村里人能把她笑话的不敢出门!
“我不敢……”
沈青苗声音带着哭腔,脑子里全是村里人指指点点的画面,羞耻得浑身发烫。
沈青枝瞪了她一眼,不争气。
“没出息!现在让你穿你怕,到了学校看见同学都穿,你更得躲厕所里哭!”
她又掏出两条连衣裙,雪纺的料子,在光线下泛着柔光。
“开学还热,别总穿你那粗布裤子。穿裙子配小皮鞋,精神!”
房好女凑过来看,手指戳了戳裙子料子,眉头拧成疙瘩。
“这玩意儿能穿?薄得透光,风一吹不啥都看见了?
家里给青苗买的的确良褂子,厚实、耐脏,不比这强?”
的确良是不可多得的好料子,穿上体面的很。
特意买让老六上学撑场面。
“你买你的,我买我的。”沈青枝把裙子往沈青苗怀里塞。
她毫不留情道:“你以为省城跟沈园村一样?人家姑娘夏天都穿这个,你穿你那的确良去,才叫人笑话。”
“笑话?”房好女拔高了声音,“的确良是好料子!谁不羡慕?”
“在省城,的确良早过时了。”
沈青枝语气平淡,像一巴掌扇在房好女脸上。
房好女三人不信,的确良卖的紧俏的很,供不应求。
沈园离县城近着呢,他们上城里经常看卖衣服的柜台。
房好女翻个白眼,二闺女有钱烧的。
总买不实用的东西。
她又拿出个小巧的化妆包,打开,里面口红、面霜、香粉摆得整整齐齐。
“早晚洗脸抹这个,别跟个土包子似的。脸上干活晒得黢黑,上了学好好捂捂。”
“涂脂抹粉?那是狐狸精才干的事!”
房好女急了,伸手就要把化妆包扫到地上。
“咱沈家姑娘要的是本分,不是妖精样!”
“娘!”沈青苗拉住她,眼里又怕又慌。
沈青枝的脸彻底冷了,“你不懂,就听懂别人的话。我也天天涂脂抹粉。再说妖精样怎么啦?那也得美女才能做妖精。”
房好女被她的话惊的不行,同时害怕起来。
二闺女回来后一直好脾气,这是头一次冷脸。
“我,我就是觉得她去上学,不用这些。”
“用不用,你说了不算。”沈青枝深吸一口气,“明天你们一起去省城看看,别总活在沈园这个犄角旮旯。”
“不用。”房好女懦弱的摆手拒绝,“我不去,车上也坐不开。”
“车的事不用管。我找车,你们都去。”沈青枝很坚决。
“你爹也去?”
“去。”
沈万良别看最近去了京市,有沈青枝的面子在,他没受过委屈和白眼,除了道路颠簸,一路上舒舒服服。
当家的也去,房好女不再说话。
沈青苗面对二姐准备的那些从没见过的东西无所适从。
家里给准备的,是她一直渴望,现在终于可以得到的‘体面’。
姐拿出来的这些,又像是另一个世界的钥匙,她不敢碰。
沈青苗心里有些恐惧,仿佛面对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省城,到底是啥样的?该穿啥?
沈青枝把东西塞进她手里。
“体面不是穿的确良就行的。腰杆子不直,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你得自信起来,这些东西你带着,用不用随你。
同学笑话你的时候,不许哭鼻子。”
房好女听着刺耳极了,“我看你在外面学坏了,忘记自个也是从沈园爬出去的了。
你和老六一口锅里吃饭,你能出息了,她没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就不行啊?
她现在可是大学生,去了省城专心读书就成。”
“我没忘。”沈青枝看着她,“正因为没忘,才不想老六也遭一遍罪。”
沈青枝很难忘记她当时面对的艰难处境。
难民一样流落香江,即便她有后世锻炼出来的强大心脏,面对嘲讽、奚落,也常常无所适从。
那段时间乡巴佬是贴在她身上撕不掉的标签。
说英文也被嘲笑不配。
房好女嘴动了动,没说话。
花花听后,站出来打圆场道:“娘,二妹说得有道理,县城的售货员还涂红嘴唇呢,也没人说啥,都夸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