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来到周六家长会这天。
这期间,苏棠已经做好了暴露自己悲惨身世的心理准备。对于她而言,这是她在父母车祸后的十几年来,第一次主动向大众介绍自己的家庭。
她的状态在外人看来显得过于紧张,紧张到程望舒都过来主动安慰她:“没事的,苏棠,我也成天被叫家长啊,而且我还是因为成绩不好被叫家长,你只是上课出小差,又不是考差了。”
程望舒心里觉得苏棠实在是有点夸张,不就是上课看小说被抓,至于这么如临大敌嘛,但明面上她还是尽可能地去安抚苏棠。
这个周六,作为班长的苏棠要留下来协助周书瑶开家长会。
程望舒也留在了学校,她想看看家里人开完家长会后的反应,再决定要不要回家。
家长会被安排在上午十点,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
宿舍里只有苏棠和程望舒。
“舒舒,我有件事想和你说。”苏棠鼓足了勇气。
程望舒觉得苏棠的语气有点正式,原本还趴在床上看漫画,此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苏棠从上铺下了床,顺势坐在了程望舒的旁边。
“舒舒,待会你见到我妈妈,你可能会有点吃惊。”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她是残疾人,腿在一场车祸中受伤了,还有就是,我爸爸去世了。突然和你说这些,可能你会很奇怪。因为我爸妈出车祸的事情当年上了新闻,可能今天会有家长认出我妈妈来,我不希望你从别人那里知道我的事情,所以......”
她抬头看程望舒什么表情。
对面明显愣住了,呆滞的眼神外,眼眶有点泛红。
程望舒声音哽咽:“所以,你是因为这个事情这么紧张。”
苏棠点点头。
空气凝固了片刻。
程望舒问道:“我好像记得这个事情,你是不是拿着你们全家福在路边接受采访?”
苏棠笑着点点头。
她想用微笑掩饰慌张。
“所以呢?”程望舒把手伸了过来,握住了苏棠正在摩挲的手,“所以,你是担心我会怎么样呢?”
苏棠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怀给击中了,她有点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程望舒,发现对方正满含热泪地看着自己。
一颗泪珠从程望舒的右眼滑落下来:“苏棠,我们是朋友呀,而且我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听到你家的事情我只会心疼你,我不太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一种压抑多年的情绪如同决堤一般爆发了出来,苏棠“呜”地一声哭了,两只手紧紧地回握住程望舒的手,全身颤抖着,哭地上气不接下气。
程望舒见状,也跟着一起哭。
许久,狭小空间里的暴风雨才渐渐平息。
“我怕你会同情我。”苏棠轻声说。
程望舒疑惑:“就算同情,又会怎样呢?”
苏棠随即说起,他父母车祸事件平息后,她在班上遭遇的事。
说完,她发现程望舒再次红了眼眶。
程望舒擦了擦眼睛,用尽可能平静地语气说道:“苏棠,你初中同学对你做的,不是同情也不是关怀,是霸凌,你难道现在还搞不明白吗?”
程望舒认真严肃的表情让苏棠有点讶异。
“可是他们给我捐了很多东西,这怎么会是霸凌?”
虽然苏棠一直对黎曼君她们的行为感到不舒服,但是她也找不到不舒服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在父母出事后,她一直是以一种接受各方帮助的弱者的姿态生存,她不敢表现出一丝丝的不满和拒绝,因为那会显得她很忘恩负义。
“苏棠,不是需要身体或是语言上的攻击才叫霸凌,有时候利用你的弱点去拿捏你,边缘化你,让你没有自尊,明面上还笑脸相迎,这也是一种霸凌,一种更加隐形而且恶毒的霸凌。”
程望舒非常熟悉这种套路,但她不是受害方,她只是被迫站在施害方这一边的旁观者。
她的父母,是类似于苏棠初中同学的那种人,所以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把苏棠在初中的遭遇定性为“受到霸凌”。
程望舒的父母逢年过节都会带着程望舒去探望家族里的不同亲戚,他们对于给亲戚送礼这一块有着非常严密的逻辑。
那些有钱有势的亲戚,礼物自然需要花心思特意准备,而且礼物的价值往往超出家庭的日常消费层次,美名其曰不能失了礼数。那些无权无势的亲戚,礼物就从家里用不上的,但是对方明显消费不起的东西里面挑。哪怕对面明显不想接受,也要打着不收就是不给面子的旗号逼迫别人接受“好意”,事后还要在其他亲戚面前大谈自己的付出和别人的忘恩负义。
这就是一种隐形的霸凌。
程望舒轻描淡写地拿自己父母举例,让苏棠有些意外。
她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拉近了不止一点点。
苏棠对程望舒那出于善意的“自我暴露”很是感动,她情不自禁地把程望舒抱在了怀里,“舒舒,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程望舒笑了笑,她没想到平时外表看起来独立坚强的苏棠,竟有着这样柔软脆弱的内心。
突然间闹钟响起,是苏棠的定的闹钟。
现在是九点二十分,苏棠要提前去现场准备。
她们一起往教室走去。
*
她们到教室时,一些家长已经坐在教室里了。
苏棠发现许春梅正在和周书瑶在走廊里讲话,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平静,甚至还带点笑意,不像是在批评她。
“妈,周老师。”苏棠上前招呼。
两人都朝她这边望来,笑了笑。
“苏棠,你的情况我已经和你妈妈说了哟,你后面可要好好表现,你妈妈和我一起监督你。”周书瑶对苏棠说。
“好的,周老师,我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苏棠故作鬼马样子惹得两个大人笑了起来。
越来越多地家长到了教室,苏棠要负责签到。
她先带许春梅去自己的座位。
从教室门口走到座位的一路上,她感觉到一些视线落在她们身上,她鼓足勇气回望,四目相对时看到的却只有善意和鼓励。
她所接收到的目光里,大多蕴含着与方才程望舒如出一辙的情绪,是心疼,是理解,甚至是敬佩。
苏棠的内心再次发生了震动。
那个坚守多年的废墟,好似正被悄悄地瓦解。
她安顿好许春梅,迅速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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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教室前门处,接替周书瑶对来访的家长进行信息登记。
彼时,作为副班长的周既明也来了,他搬来了一箱水,正在把瓶装水分发到每个到场的家长手上。
某个瞬间,他们视线相碰又迅速移开。
他们的第二场“冷战”还没有结束,苏棠也没有心思去探究这次“冷战”的原因。
家长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苏棠给最后一位到场的家长登记。
这位中年妇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大手提包,里面看起来被塞得满满当当。
苏棠看她在周既明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随即在家长签名处写上了张明华三个字。她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位家长是周既明的母亲。
“阿姨,这边请。”她把张明华领到了周既明的位置上。
“谢谢。”张明华轻声感谢。
苏棠回到教室前门口,偷偷把周既明母亲留在登记表上的姓名和电话抄在了另外一张纸条上。
家长会进行地异常的顺利,所有苏棠幻想的不好的情况都没有出现。
甚至还发生了一些很暖心的事情。比如周书瑶在会上郑重地表扬苏棠作为班长对班级的付出,全体家长向许春梅鼓掌表示感谢。比如让家长领取学生学期总结时,坐在许春梅旁的一些家长争先恐后地帮许春梅上台去取。比如一些家长还和许春梅拿联系方式,表示要在育儿领域多向她学习......
苏棠把这些人释放的善意,通通看在了眼里。
她一度想找个地方尽情地流泪,却因为自己的职责只能尽可能地平复心情。
周既明把她的情绪波动都看在了眼里,期间给她偷偷递了几次纸巾。
家长会后,许春梅和众多人一一告别,然后独自坐上公交车回家了。
苏棠还要留下了帮忙整理卫生。
她准备扫地,却看到周既明的母亲张明华追着周既明跑了出去。
她也悄悄跟了上去。
操场边上。
“既明,既明,你等等我。”
周既明步伐匆匆,好似带着怒气,张明华在他背后追着。
他突然间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脸上表情冷漠:“我说过了,我的事你不用管,家长会也不用来。”
“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张明华哀求道。
周既明没有回答。
“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给你的钱你不能不要。你爷爷说,我打回去的钱你都不肯拿,那你哪来的钱吃饭,哪来的钱买学习用品,既明,你再恨我你也不能和钱过不去。”张明华近乎绝望地哀求。
“我说过,从你抛弃我们那一刻开始,我就和你没有半分关系了,就算法律把我判给你了,我也不认你。况且,我现在已经成年了。”周既明苦笑了一下。
“你一天没有大学毕业,我一天都还可以管你。”张明华说罢,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捆东西,塞到了周既明怀里,“你要是用不上,你就把这些钱都丢了,让别人拣去。”
说完,她扭头就走。
周既明愣了几秒,拿着东西转身离开。
两个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确认周既明走远以后,苏棠朝张明华追了上去。
“阿姨,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