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
周曼冷漠的看着沈钧。
沈钧呢,那张英俊的脸上早已爬满了泪水,一直挺直的脊背也塌下来了。
“阿曼……”
时隔多年,沈钧再次念出了这两个字。
就连周曼,都有些恍惚。
她听过别人叫她周曼,叫她曼曼,或是墨太太,却唯独有一个人,会用那般温柔缱绻的声音唤着她:阿曼。
她甚至还很没出息的差点就心软了。
手指紧紧地抠着掌心,周曼讥笑:“沈钧,别这么叫我,跟你的眼泪一样,都让我恶心。”
“阿曼,不是这样的……”沈钧用力将周曼那只没有打点滴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手中,“我从来没有收下那一百万,真的……”
周曼欲要挣脱的手突然就不动了:“你,说什么?”
“当年,你的父亲是用一百万让我离开你,你看到的视频只是一部分,我的确接过了那一百万支票,可却当着你父亲的面将支票撕掉了,我根本就没拿。”
周曼听见自己的脑袋嗡响,她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可你后来的确没有再出现了,号码成了空号,渔村也没有你,我哪里都找不到你。如果这其中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我希望你能全部告诉我,我有权利知道。”
沈钧轻轻叹了声:“也许,你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不,我必须要知道。”
“好,我全都告诉你。”沈钧说,“阿曼,我对你的爱是真的,这辈子我也只爱你,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了。当年,你带着我去见你父母,我真的很高兴,可偏偏造化弄人,你的父亲,竟然是害死我父亲的仇人。”
“……什么?!”
“我的父亲,曾在你父亲名下的一处建筑工地干活,可因为你父亲的管理不当,施工过程中存在安全隐患也当做视而不见。也许我父亲是最不幸的那一个,没过多久就出事了,死在了工地上。”
那时沈钧还小,他的母亲就独自去工地讨要说法,可谁都没把母亲放在眼里。
周父的权势很大,而沈钧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加上她原本身体就不好,几番磋磨后,最后是含恨而终的。
“母亲说,没在死之前为父亲讨回公道,甚至连一分补偿款都没拿到,至少有了补偿款,我就能活下去。可最后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活着。我是哭着跟她一遍遍保证,说一定会活下去,一定会好好长大,一定会为父亲讨回公道,这才让母亲闭上了眼睛。”
周曼整个人都傻掉了。
然后她又听沈钧继续说:“当年,你父亲拿着一百万让我离开你。在我说到我父亲的名字时,你父亲完全没有任何印象,自然也不可能认出我。那会儿我满脑子都是父亲的死,母亲的含恨而终。就因为你是有钱人,就可以不把别人的命当命吗?就可以这般践踏别人吗?所以我选择离开了,因为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他爱周曼,他知道周曼生性善良单纯,所以并不愿将这份仇恨告诉周曼。
也没有在和周父见面时直接挑破这件事。
他想,他一定要用最快的时间出人头地,将周父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我想跟你联系的,想让你等等我,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需要时间来考虑我们的未来。”
只是让沈钧没想到的是,当他回来找周曼时,她已经嫁人了。
全都是造化弄人。
对他和周曼的这段感情,他矛盾,他挣扎。
可不管他如何整理,最后得出的结论永远都是:他爱周曼,这辈子非这个女人不可了。
所以哪怕周曼是仇人的女儿,他也不想去管了。
虽然知道天上的父母可能会怪他,但他真的太爱周曼了。
他甚至想着,他的父母都是那般好的人,所以也会理解他吧,因为周曼是周曼,周父是周父,父亲的错不应该让无辜的女儿受牵连。
所以沈钧计划着,他一定要让周父付出代价,但周曼他也一定要得到。
可还是迟了。
周曼嫁人了,而就在他准备报复周父时,周父也因为突发疾病死了。
“当时我在想,原来你对我的感情,大概也不过如此吧,不然怎么会那么快就嫁人了呢。喜欢的人嫁人了,仇恨的人也死了,我便彻底离开了,去打拼,我还是想要出人头地。至少我要让自己活的好,这样才能让父母安心。”
“我,我……”
周曼根本就想不到中间竟然会是这样的缘由,她解释的有些苍白,甚至还带着急切:
“我当时也心灰意冷,加上孩子死了,我就把心彻底封闭起来了,所以爸妈让我嫁给墨远华时,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因为无所谓了,嫁给谁都无所谓了。我和墨远华,其实并没有感情。”
说着说着,周曼也开始哭了。
平静、冷漠,通通被打破。
此时的她脆弱极了,迷茫极了,无助极了,甚至被一股浓浓的负罪感压得喘不过气。
所以,沈钧从始至终都没有背叛她抛弃她。
甚至在明知道她的父亲是自己的仇人时,还想和她在一起。
可她呢?
她却嫁给了别的男人。
在那段最美好的感情里,她才是那个背叛者不是吗?
她甚至没有保护好她和他的孩子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我啊……”周曼开始用手使劲砸着自己的脑袋。
沈钧坐在病床上,将周曼轻轻地拥在怀里。
“阿曼,冷静一点,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沈钧轻抚着周曼的背,“你说,当年你是怀的异卵双胞胎,而且一出生孩子就死了,可并不是这样。我所知道的是,孟又是在雪夜被丢弃在垃圾桶旁的。”
“什么?!”周曼双手紧紧地攥住沈钧的衣襟。
“如果不是被好心人救了,孟又也会死在那个雪夜。”
“所以,当时医生骗了我,我父母也骗了我,是他们故意骗我说孩子死了,然后将孩子丢弃了,是吗?”
“大概就是这样,既然你父母那么反对我和你在一起,自然不会容忍你生下我的孩子。只是那会儿顾及你的身体已经不适合打掉孩子,所以只能等到你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再处理。”
沈钧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所以阿曼,我们的另外一个孩子,也许,也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