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画了阳台外景后，余瑾昭已经三天没动笔了，她不知道该从那里下笔，光影、色彩、明暗……
种种交织在她的脑海，让她不想动笔也不敢动笔。
她一直都有个习惯，当遇到迷茫或者无法开解的事情时，就会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放空自己。
大学那会，宿舍是上床下桌的模式，她只要上床，就会离天花板很近，白色的吊顶总能让她思绪放空。
这里不是记忆中的白色吊顶，也不是她以前租的房子，而是一个装修精致、华美，看不见原本面貌的天花板。
她上学的时候，是老校区，宿舍楼有些年了，细心一点，就能看到岁月留下的裂痕，偶尔还有墙皮松动脱落。
现在这里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可她却感觉心飘在半空，没有落到实处，以前很少怀念的学校，此刻竟缓缓浮现在她的脑海。
那个时候真的很好，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她也是少年意气，肆意风发。
轻叹一口气，余瑾昭并不是感到颓废，她只是感到迷茫，对未知的迷茫，对感情的迷茫。
她就这么双手枕在脑后，眼神放空，思绪也不知飘在何处。
隔壁的裴道晚并不知道余瑾昭的心路历程，她有点羞恼，这么些年了，她对自己的美貌还是有自信的，但几次在余瑾昭这里吃瘪，让她的自尊心有些受挫。
无关情爱，让她有点不甘，想要看到余瑾昭和别人一样露出痴迷又沉醉的神色。
裴道晚说不清自己这是什么心态，她想证明，余瑾昭也不过如此，也不过是凡人一个，有着和他们一样卑劣的思想，根本不是所谓什么的“好人！”
有好几次，她在明知道余瑾昭喜欢女生的情况下，对她若隐若无的引诱，余瑾昭看似真的很喜欢自己，可那种喜欢太纯粹了，她并不想要。
她从未喜欢过任何人，也不喜欢余瑾昭，没想过喜欢这种事。
因为长相原因，她其实受到过许多针对和排挤，她不喜欢人类，更不想和任何人共度余生。
这世上她唯一在乎的人，就是她的母亲们了，可是……
余新成那个畜生！
*
系统一下子吓了个激灵，本来它没裴道晚的命令是不会随意出现的，但这次感受到宿主强烈的情绪波动，系统吓了一跳，她真怕裴道晚走前世的老路子，来个玉石俱焚。
“宿主！宿主！冷静！冷静啊！您一定要冷静，余新成那样的畜生不值得您搭进去啊，只要利用好余瑾昭这个身份，一点点靠近余新成，何愁揪不住他的把柄。”
“闭嘴！”
裴道晚心中烦躁更胜，她自己可以说利用余瑾昭，但是她并不想从系统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系统欲哭无泪，怎么办？怎么办？谁能帮帮它啊！
忽然，她想到余瑾昭了，她不是正好没睡，她肯定能帮自己。
“余瑾昭，余瑾昭，快快快，醒醒。”
系统也没管余瑾昭在干嘛，直接在她意识中呼唤起来。
余瑾昭反应了一下，这是系统的声音，它都好久没出现了。
“什么事？”
“检测到女主有强烈的情绪波动，而且有黑化的趋势，你快去开导开导她。”
“我？”
她什么资格，什么身份，居然要求去开导裴道晚！
“对，就你了，快去。”
余瑾昭轻抿着唇，问出关键问题:“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呃……这个……”系统啃啃巴巴说不出来，也不敢说。
余瑾昭眼神有点冷，她算是彻底看出来了，这个系统一点用也没有，只会在裴道晚需要帮忙的时候才会出现。
“你如果不说，我是不会去的。”
不清楚原因，贸然前去安慰，有时候只会起适得其反的作用，而且安慰如果真的有用，那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爱恨情仇了。
系统心一横，眼一闭，冒着被裴道晚强行关机的风险:“跟她的母亲有关，她的母亲是非正常死亡，今晚她触景伤情，想起母亲了。”
余瑾昭瞳孔猛然一缩，非正常死亡！前几天的调查结果与自己的猜想此刻得到些许印证。
也许事情真的不是原主强取豪夺了裴道晚那么简单，或许是她有意为之呢？
想到这里，余瑾昭急忙止住了想法，管中窥豹，时见一斑，在真相没有彻底浮现之前，不能做任何没有根据的妄断。
“好的，我知道了。”
余瑾昭动作很快，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起床，穿好睡衣，准备去敲裴道晚的门。
“当当当！”
意料之中的无人应答，余瑾昭不死心，继续敲门。
“出去！”
裴道晚自然知道系统说了什么，她现在谁也不想见，什么也不想说，只想安安静静待一会儿。
那声“出去！”听到余瑾昭耳朵里是有点尖锐的，非常冷，把这些天好不容易升温的气氛瞬间冰冻。
她知趣的没有在敲了，沉沉开口:“抱歉，我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经历的一些事情，我不会劝你放下，我只是想对你说，如果受到了不公的待遇，那就尽量用合理渠道来讨回。”
顿了顿，余瑾昭又继续道:“当法律也无法保护你的权益时，你可以考虑必要手段，但这些的前提都是要保护好你自己，不要牺牲自己，因为人没了就真的没了。”
“你的亲人一定不会希望你活在痛苦之中，你当然要为他们讨回公道，结果正确，过程也要正确，这样才能让所有人活在阳光之下。”
屋子内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但那声“出去！”也没有出现，余瑾昭没有动，也没有在说话了，她很有耐心站在门口，隔着门，静静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打开。
余瑾昭也一点点看清裴道晚，她的眼眶微红，神色确是有点倔强的，没有哭过的痕迹，此时看起来冷冰冰的，十分不好接近。
四目对视，余瑾昭的眼睛中仿佛盛着一泓深不见底的湖水，幽深但有包容力，好像能把裴道晚整个人都吸纳进去。
裴道晚的眸子晦涩不明，似有火光在跳，时间凝固，周围的一切喧嚣都化为乌有，静静间，似有什么在流淌。
下一秒，余瑾昭被扑了个满怀，冷香夹杂着雪气寖满整个鼻腔，第一次，余瑾昭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这种冷香。
像是积雪被阳光照耀后慢慢释放出来的，清冷又夹着点水汽，伴随着雾气蒸腾，在空气中缓缓飘散，不浓烈甜腻，是沁人心脾的凉意。
余瑾昭有瞬间的愣怔，而后缓缓伸开双手，避开了某些位置，轻轻回应裴道晚。
“没事的，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裴道晚没有说话，回应她的是更加用力的拥抱，手指也抓紧了余瑾昭胳膊。
余瑾昭以一种包容而又沉稳的姿态接纳了她的全部。
好半晌，裴道晚才缓缓放开余瑾昭，她似乎是有点羞赧，眼神闪躲，没有看余瑾昭的神情。
接着身高优势，余瑾昭清晰的看见裴道晚耳垂上一抹显眼的红，像春日里盛开的桃花般娇艳，也像一簇被点燃的小火苗，微弱但不能忽视。
余瑾昭贴心的没有问什么事，而是道:“好点了吗？”
裴道晚并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了一句“谢谢”就落荒而逃。
第一次，余瑾昭在裴道晚的身影上看到了局促，她凝视门后许久未动，而某人自从逃跑躲进屋子后就没发出任何声音了。
余瑾昭轻笑着摇头，这真的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裴道晚对自己放开了心神，哪怕只有一瞬间，但那一刻，余瑾昭清楚感受了一种被依赖的感觉。
人是需要精神支柱的，任何人都不例外，她不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只能把裴道晚作为自己的精神支柱。
今天晚上，她才真正感受到裴道晚的情绪波动，之前若有若无的亲近与拉扯都是浮于表面的泡沫，拥抱的那一刻，她才切实感受到了裴道晚这个人。
心中叹慰一声，也算是这么久以来，自己的主动终于有想要的回应了。
她忍不住哼起小曲，声音不算小，加之她还在门外，没有离开，所以裴道晚是能听到她在哼唱。
她这会已经调整好情绪了，听到余瑾昭的声音，此刻一点也不感觉她沉稳冷静，倒像个波皮无赖一样，透着一股“小人得志。”
她气不过，凶巴巴开门:“唱的很好听吗？不许唱了！”
余瑾昭倒是没想到裴道晚能再次开门，她索性手一撑，眉眼轻佻，含着笑意，有点浪荡不羁的意味了。
“我倒是感觉蛮好听呢，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在迎新晚会的时候唱过呢，好些人都夸过呢。”
不知道是那个词触动到裴道晚，她有点愤恨，咬牙切齿:“招蜂引蝶。”
余瑾昭笑意不改:“我倒是希望能真的吸引别人目光呢，尤其是某人的。”
最后一句“某人”说的意味深长，是凝视着裴道晚说的。
裴道晚不禁有点想扶额叹息，怎么之前没意识到余瑾昭有做纨绔子弟的潜质呢。
“贫嘴！”
余瑾昭眼睛微微眯起，目光狭长又带着点光芒，缝隙间仿佛藏着无尽的温柔，眸子里盛着一湾浅浅的小河，让裴道晚看到了自己。
好半晌，余瑾昭别开眼睛，收敛起心神，幽幽道:“如果我们能换个地方认识就好了……”
也许，我真的会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你，也会努力去追求你。
裴道晚没有接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也没有深究余瑾昭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她想做个缩头乌龟。
余瑾昭继续道:“其实我真的不是颜控，我确实会被美貌打动，也会被惊艳，这是人之常情，我也是个俗人，避免不了，但比美貌更永恒的是人，是皮相之下的灵魂。”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真的很惊艳，我感觉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这话真的不是奉承，而是阐述事实，后来就是被一些其他东西吸引，我说不上来，也无法用语言去表达。”
裴道晚还是沉默，余瑾昭有点挫败，但还是选择继续说下去:“我想要了解你，了解你的过去、你的童年、你的喜恶、你的……”
余瑾昭忽然顿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她也没有真正喜欢过什么人，年少那点青春悸动连喜欢都算不上，如今在裴道晚面前，她才猛然发觉原来一切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不能解释说这些话的动机，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唯有不可忽视的情绪来的那么猛烈，那么猝不及防，让余瑾昭无法招架。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有点喜欢裴道晚的，明明才认识两个多月，细数一下，连话都没说过太多。
她自己都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因为真的没有根据，也许是一见钟情，是每一次见面的一见钟情！
“我同意你了解我！”
余瑾昭的眼眸几乎是瞬间就亮了，眼中还残留着震惊，就这么直勾勾盯着裴道晚，其实是有几分不礼貌的。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