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回重新回到小舞台上，memory里再次响起吉他声。
现在的陆知回终于肯多看方听询一眼，可这人每次都是冷着脸。
当方听询笑着对上他冷漠的视线时，陆知回的冷脸就又会再升一级。
这人到底在生什么气……
算了，方听询现在也不想再纠结，反正快要下班了，等会儿再问也一样。
总之，还是感谢大敞领。
至少现在，陆知回愿意看他了。
方听询盯着他看了会儿，不知道朝他露出了多少个笑脸，但这人就是不肯回给他一个笑，就连假笑都不愿意笑给他看。
好吧，不笑就算了。
方听询拿出手机开始扒拉，继续看着刚才搜索一半没有看完的内容。
对于他那个问题，网友们无非就两种说法。
第一，可能有代沟。
第二，不一定有代沟。
纯废话，毫无意义。
方听询继续往下扒拉，底下又写着，如果是同性之间，四岁的年龄差可能不会有什么代沟，毕竟同性的共同话题会更多。
但如果是异性，男方较小可能会显得幼稚。
这几句话总算是有用了。
方听询抬头看了眼小舞台上的陆知回，满脑子都是刚才看见的那几句话。
他和陆知回是同性，所以这四岁的年龄差不会是问题，那么，问题又来了。
这人……好追吗？
第一次看见陆知回的时候，方听询就想过这个问题，那个时候的他觉得后面路还长，走一步算一步就好。
可现在的他，只想早点把这个人带回家。
他想要一睡醒就能看见陆知回这张脸。
这个想法一直在方听询脑子里打转，直到下班的时候，他脑子里还是这点事。
不至于，真不至于……
方听询总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不对劲，就跟被人下了药似的，可他喝的都是自己做的，总不会是自己下的药。
再说了，他确实也没谈过恋爱，床上那点事的确没尝过味儿。
陆知回就跟身上带了药一样，他看方听询一眼，方听询就觉得，这是勾引的信号。
方听询深吸口气，准备把这种想法压下去。
吧台前突然走来一个人，他伸手在方听询眼前晃了晃，说了句：“酒呢？”
一个抬眼，方听询看见了陆知回。
他看见这张脸，又看向陆知回那双眼。
方听询确信，勾引的信号，再次出现了。
现在店里已经没有客人了，memory重回安静。
安静到，方听询都能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
“想喝什么酒，”方听询问他，“小甜水？”
陆知回说：“都行。”
方听询想了想，又问道：“你对自己的酒量有了解吗？”
他的本意是想知道这人大概能喝多少，不行就少喝点抿一口，反正度数高的是不能喝了。
但陆知回似乎是理解错误。
他问方听询：“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就喝度数最高的。”
喝吧，方听询没意见，他说：“我最看得起的就是你。”
“你最好是。”陆知回说。
方听询瞥了他一眼，开始调酒。
他调了杯度数高的，但只有抿一口的量。
除了这一口，方听询还给他调了杯小甜水，只要这么喝，应该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方听询看着陆知回喝了两口，随后微微皱起眉。
估计是味道太烈。
他刚准备去拿自己那杯，喝完好回去睡觉。
没想到陆知回突然拦住他的手，方听询都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下一秒就看见陆知回端起那杯酒，两口喝光。
“你准备让我喝什么，”方听询撑着吧台面，对着他笑，“我忙了一晚上，下班了还得调酒给你喝，现在好了，你把我的酒也喝了，你这样对吗？”
陆知回抿唇看着他，随后又把手边那杯小甜水喝光。
“你别喝，”陆知回说，“你送我回家。”
“你这才刚喝完，都还没醉呢，”方听询问他，“我陪你回去干什么？”
“是送，送我回家，”陆知回指着空杯子说，“我喝了酒，不能蹬自行车。”
这个理由没什么问题。
但下一秒，方听询找到了拒绝的理由。
陆知回为什么不能叫车回去，这人是没钱叫车吗，还是担心吐在别人车上。
吐别人车上就得赔钱，陆知回肯定没钱。
那要不拿个大塑料袋给他？
可这人喝多的时候真能对准吗？要是吐别处去了该怎么办。
那还是得赔钱。
可陆知回没钱，那就得让他这个老板去出钱。
那多麻烦……不如自己给他送回去，还能拿个大塑料袋盯着他别吐在车上。
方听询看着眼前的人，把这个唯一的拒绝理由从自己脑子里抹去。
他说：“好，我送你回去。”
陆知回今天的酒量好像有进步，从他喝完到现在，一直都表现得很正常。
他还陪着方听询一起收拾了卫生，整个过程也很清醒，没有一点歪歪倒倒的样子。
但在离开memory时，方听询还是选择拿上一个大塑料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吐袋子里总比吐车里要好。
方听询锁好店门，看了眼站在他边上的陆知回：“能走吧？我看你今天状态还不错。”
“能，”陆知回说完愣了好一会儿，“为什么要走，你不是答应我了，要送我回去吗？”
“没说不送你，我是让你跟着我走，”方听询指了指回家的方向，“我今天没开车，你得陪我回去一趟。”
陆知回往他手指方向看了眼，随后抬起脚准备迈出去，可那只脚刚抬起就落了地，这一步并没有跨出去。
“牵我，”陆知回朝他伸出手，又轻轻晃晃，“牵手回去。”
真是个过分的要求。
实在是过分勾引人。
方听询往他那边走了几步，随后伸手握住陆知回的手。
“像这样？”方听询捏了捏他的手，牵着往前晃了晃，“怎么突然要这样，是开始头晕了吗？”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长，牵着的手又晃了两下。
今晚起了风，还好方听询的头发扎着，不然这风肯定得把头发吹乱。
他偏头看向陆知回，这人的眼神明显有些迷茫，估计是喝酒的后劲上来了。
方听询挪开视线，继续去看地面的影子。
紧接着，他听见身边人“嗯”了声，影子里的陆知回也小幅度摇了摇头：“不晕，就是有点累。”
“应该是晚上站久了。”方听询说。
“不知道，”陆知回跟着他一起拐了个弯，“我跟你说，今晚那个大敞领，真的不是好东西。”
方听询点头：“我知道。”
“是吧，”陆知回又说，“你看他穿的那花里胡哨的样子，领子恨不得劈叉劈到肚脐眼儿，一看就是个骚东西。”
“你也花里胡哨的，”方听询逗着他说，“你看你脖子上的项链，还有你刚来memory时穿的皮衣，那衣服闪的……都刺我眼睛。”
“很闪吗？还好吧，”陆知回偏头盯着方听询，“我跟你说啊——就他那样的，不知道在外面加了多少人，他竟然还想加你，我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这是第二次出现“我跟你说”了，方听询突然有点想笑。
他现在确定了，陆知回绝对醉了。
方听询说了句“是吗”，接着又笑着说：“你不是有我电话吗，电话号码不是联系方式？”
“他那是给的二维码，”陆知回抬起两只手比比画画，“二！维！码！我都不知道你的二维码长什么样……”
陆知回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委屈，尾调拖得还长，方听询脸上的笑意已经藏不住了，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还挺喜欢这人喝醉后的样子。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方听询觉得陆知回像是飞在高空的鸟。
还是那种浑身长刺，有着尖嘴的鸟。
他从不低头去看什么，只是做着自己的事，但要是碰到了令他不满的障碍物，这只鸟就会毫无顾忌地冲下来，用他身上的刺去伤害，用他的尖嘴去攻击。
他是无所畏惧的，没有什么事情是会让他感到害怕的。
所以他莽撞冲动，偏执难驯。
但在他喝醉之后，这只难以接近的鸟就会变成另一副模样。
他会褪去身上的尖刺，幻化出柔软的羽毛，尖嘴也被收起，成了短短的三角喙。
现在的鸟会离开天空，停在亲昵之人的肩头，用他的头轻蹭着亲昵之人的每寸肌肤。
飞鸟回归地面，变成黏人的家宠。
方听询很喜欢，他也想要把这样的飞鸟养起来。
他紧了紧握着的手，停下步子拿出手机点了两下：“那你现在加我，别生气了。”
“谁和你生气，”陆知回嘴上这么说，手里动作倒是快，“那我真的扫了啊，我现在就扫。”
“嗯，加我，”方听询说，“加了就要聊天，不能只拿来请假。”
“好，”好友申请发了过去，陆知回收起手机，盯着方听询看了会儿，他说，“你有没有考虑过，打个耳洞什么的。”
当然没有。
方听询对这些其实没什么兴趣，他也从未往这方面考虑过。
他说：“没有想过这种事。”
“你先通过我一下，加上我好友。”陆知回指了指方听询手里的手机。
“好。”方听询低头点了点屏幕，好友申请通过，聊天界面也多出一个人。
陆知回的头像是一个夕阳下的拨片，网名就叫“回”。
方听询的头像也是在夕阳下拍的，但他拍的是夕阳下的memory。
就连网名都叫memory。
真是好大一股子班味儿。
正当他想着要不要换个头像网名的时候，右边耳垂上传来温热。
陆知回捏了捏方听询的耳垂，又接着往耳廓上摸。
这人的指尖仿佛带着电流，每一次触碰都让方听询的心跳多乱一些。
大概耳廓也不是最终目的地。
陆知回的手再次动了起来，但这次没有移动太远，只是往下去了一点。
他在这个位置捏了两下，说道：“就是这里，打个耳骨钉，你会喜欢吗？”
“好，”方听询说，“我会喜欢的。”
好喜欢。
好喜欢现在的陆知回。
好喜欢喝醉的陆知回。
希望他每天都能喝酒。
醉呼呼的，黏糊糊的，永远当一只停在肩头的黏人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