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青禾目光扫过那狰狞的首级,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但很快被更为坚定的神色取代。
她起身,步履平稳地走到孙显忠面前,声音清冽如冰泉击石,竟奇异地抚平了帐内弥漫的肃杀:
“孙将军的忠心,本宫看见了。”她微微俯身,竟伸出双手,亲自将孙显忠搀扶起来。指尖触及那冰冷沾血的臂甲,动作却未有丝毫迟疑。
“我虽受到攻击,但还是冲杀至此,将军可知为什么?”袁青禾平静的问道。
“末将……愚钝。”
“正因本宫深信将军与麾下将士忠义铮铮,绝无谋逆之心。”
“此事到此为止。”袁青禾微微欠身,然后声音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将军,你我也算故交,本宫对将军的为人甚是放心,你是本宫当年立谏给父皇的,如果我不信你,那又该信谁呢!”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孙显忠心上。铁打的汉子,此刻竟再也抑制不住,虎目之中热泪奔涌,混合着脸上的血污,砸落在地。
“殿下!罪臣孙显忠……誓死追随!刀山火海,万死不辞!”他哽咽着,以头抢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袁青禾深吸一口气,转向帐外,声音传遍军营:“传本宫令!今日营中将士,每人赏肉半斤,酒一碗,饭食管饱,库中龙晶,尽皆发放!”
“待入夜之时,尔等随本宫杀出重围,凡阵亡受伤者,抚恤加倍!我袁青禾在此立誓,绝不辜负诸位将士今日赤胆忠心!”
当孙显忠将青禾的话颁布下去之后,群中顿时发出压抑的欢呼声,军心瞬间振奋。实实在在的恩赏,比任何空话都更能收拢人心
“愿为殿下效死!”
帐外士气如虹,帐内,气氛却微妙起来。王砚一改之前的冷淡,竟主动与孙显忠及其心腹副将林青等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袁青禾借巡视激励将士为由出帐,将空间留给了男人们。
她其实也是想留下来的,但是被王砚瞪了一眼后,只能噘了噘嘴离开了。
“将军,此次突围非比寻常,不知将军可有良计?”酒桌上,王砚开始与众人商量突围之事。
孙显忠铺开地图,手指点向一处:“殿下若想前往忠州,必须横渡落星江。江面宽阔百米,沿岸必有雍王重兵把守,需早做打算。”
王砚点头,继而又补充:“按时间推算,庭阳城的追兵恐怕也已逼近。此刻江口,可谓龙潭虎穴。不知孙将军有几成把握?”
听了王砚的话,孙显忠拎着酒坛在地图上看了许久。
而且雍王可是就在向阳城中,在这个过程中,一旦耽误了战机,所面临的后果也是难以承受的。
“你是想让公主承受有七成失败的计划么?”王砚眯着眼问道:“还是你并未真正臣服,一切都是流于表面,还想着自己可能的退路?”
“胡说!!!”,孙显忠一听,直接拍桌而起:“我孙显忠的命是殿下给的!豁出这条命去,也定要护殿下周全!!”
“当真?”王砚轻轻抿了一口酒说道。
“绝无虚言!”
“那你可知,为能顺利来此见你,公主的贴身护卫房老,已携数名义士,前去拖延可能亲至的雍王。”王砚的声音压低,却字字如锤:
“他们此去,九死一生。付出如此代价,只为我们在渡江时,不必直面那一州之力的碾压。如今,你却告诉我,只有三成把握?将军,你觉得这够吗?”
“如果当真有人阻拦雍王,那便有五成把握!!”这时候,孙显忠的副将林青站了起来说道。
“林将军觉得,让公主殿下冒五成陨落的风险,是臣子该说的话?阁下若有更高明的手段,不妨直言,如果没有,就坐下!!”王砚再次质问。
“我们是准备突围,哪能没有风险,你在这里乱吠,莫不是有什么高招?不妨说一说!!”林青斜眼看了王砚一眼,不由得冷哼一声说道。
王砚起身,拎起了酒壶:
“我有一策,或可再将这胜算,提高几分。”
“若此时,能有一支精锐,不惜代价,主动出击,佯装主力,将敌军最锋锐的刀锋引向他处……诸位将军以为,我们成功渡江的把握,会有几成?”
王砚一边说着,一边亲自为孙显忠极其一众心腹斟满酒杯,然后自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所有人都知道王砚是什么意思了。
他想让在场的人去诱敌!!让他们亲自去做那有死无生的诱饵!
这样一来,孙显忠和自己的心腹身死,公主也能带着大部队成功脱离,功劳,是王砚这个策划者的;兵权,在他护送公主成功后,自然也归他掌握。
“好阴险的算计!!”
孙显忠满眼杀意的看向了王砚,恨不得将这个“小人”砍成臊子!
当然,真要动手肯定没那么大块!
但他不能,且不说他打不打的过王砚,公主“不计前嫌”饶恕了他的死罪,这已经是天恩!他若不肯,莫不是真像王砚说的那般,并不是真的臣服?
所以,其实他没得选择!
孙显忠端起面前的酒杯,猛地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随即狠狠将酒碗掼在地上,瓷片四溅。他死死盯着王砚,从牙缝里挤出誓言:
“孙显忠……愿往!!”
而他的心腹也都饮下杯中酒,齐齐摔在了地上。
“王八蛋!!”
“我们可不是孬种!!”
众人看向王砚的眼神之中,那种滔天的恨意简直要凝聚成实质,此刻他们内心暗暗发誓,一定要拼尽全力,但凡有一线生机,他们都会冲回来,砍死这个奸贼王砚。
“你可以滚了,这里不欢迎你!!”孙显忠怒斥道。
王砚也恼,他将手中的酒壶放在桌子中心,然后在所有人杀人般的眼神笑着走了出去。
离开营帐之后,他将剩下的所有粮食收入到了光印里,随即便准备突围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