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一整天,王砚异常沉默,任由公羊宾的家人与那些学子发挥。他们搜肠刮肚、竭力献策,青禾听得心花怒放,对复国大业充满憧憬。
公羊宾将自家后辈的心思看在眼里,他身为一代大儒,又在官场沉浮多年,早已厌倦了虚名权位。
后辈既有凌云之志,他倒是也不加阻拦,只是偶尔眼中掠过一丝洞悉世情的淡然。
这倒是让王砚挺满意。
只有房老心急如焚。
就算房老按计划抢来了庭阳城中所有最好的车辇,可队伍因迁就文弱儒生却依旧行进缓慢,极易节外生枝。更令他气闷的是,这些书生所提之策多半理想迂阔、纸上谈兵,不堪实用!
青禾公主心思单纯,再被这群空谈家一吹捧,两者结合,只怕迟早要出事!
因此,房老几次三番劝说青禾,莫要对这些儒生过于轻信,更不可一味迁就他们,当以大局为重,尽快赶路。
青禾公主虽然后来与儒生们讨论的次数有所减少,但依旧因为他们孱弱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同意减缓行进速度,或是提前扎营休息。
房老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却无计可施。
最终,他只得拉下老脸,去找一路上几乎都在沉默打坐的王砚。
“在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事的!!”房老一想起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就心烦。
“让她去做。”王砚忽然睁眼,目光清冽地看向房老:“吃了亏,自然就长进了。”
“先生,有些错误是可以避免的啊!!”房老语气焦急
王砚倒是很淡然,他只是凝视着房老,不解的问道:“你真的想让她当君王么?”
房老被问的一愣,然后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只有她,才是君王的最佳选择!”
“我倒是没看出来。”王砚神情淡然:“青禾她没有帝王之姿,你心里应该清楚,她这种性格是成不了事的,也不知道他爹是怎么想的。”
“陛下自有圣断!”房老急声辩驳。
“也许吧...”王砚不再多言,重新阖眼入定。
房老还想再说,见他已无意交谈,只得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而王砚却露出了满含深意的笑容。
他其实是比谁都要着急的,毕竟如果自己再完不成打卡,最终将无法面对来敌。
但也就是这样,才使得王砚愈发的沉稳了起来。
他所图谋的,还未实现,越是紧迫,他就越是要走好设定的每一步。
直到,有横扫一切的资本。
“估计也快出事了...”
“我倒是很好奇,你还会对她这么有自信么?”
也正如王砚所料的一般,就在第三天,他们一行人便遇到了意外。
此时的他们已经临近向阳城,且距离军营不过五十里,他们一行人已经进入到了军营的巡逻圈内。
一位公羊家的人主动请缨,准备上前交涉。
但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外围巡逻的士兵一听到是青禾公主,居然直接抽出了佩刀,追到那个公羊家之人嗷嗷乱叫。
“公主救命!!”
“孙显忠反了!!”
房老在听到那人的鬼叫之后,第一时间便冲了上去,解决掉这一众巡逻士兵之后带着那人赶了回来。
“公主!!我们快跑!!”此人叫公羊止,是公羊宾的侄子,此时已经被吓得抖若筛糠。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些说来!!”青禾连忙问道。
“我刚刚和那队巡逻士兵表明了身份,并要求他们带我们去见孙显忠将军。”
“但没想到,没想到对方一听到我是公主的人,举刀便要杀我!”
“而且...”
“而且还叫嚷着,活捉公主,有重赏!!”
公羊止气喘吁吁的说着,而听到这个消息后的青禾,沉默了。
眼下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依学生之见,当效仿古人,殿下应立即书写讨逆檄文,历数孙显忠背主求荣之罪,抄录百份,派人潜入城中四处张贴!让满城军民皆知其不忠不义,乱其军心,届时自有义士响应,我们便可组建一支不弱的队伍,冲出墨州!!”
“不可!殿下乃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不如我等护送殿下暂避锋芒,退入山林,再广发英雄帖,召集天下忠义之士前来勤王护驾……”
“不如我们回去?他们一定想不到!!”
“雍王两子皆丧于庭阳,追兵恐怕已在路上,退不得!不如趁谢忍新死、向阳无主,一举夺城,据守一战!”
众人众说纷纭,到最后甚至吵了起来。
最终,青禾将目光落向了王砚。
王砚忍耐了这帮二臂足足三天,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先生,我该如何?”
王砚不答,只反问:“你觉得呢?”
青禾咬唇踌躇:“要不……真去打向阳城?”
王砚未置可否,转而望向房老:“房老之意?”
房老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王砚没有追问,而是又问向了公羊宾。
公羊宾深深的看了一眼王砚,随后吐了一口气:“征战之事,自然还需要听王先生与房老的,我等对此见识浅薄,岂敢妄言.....”
但他的侄子却不淡定了,他第一反应就是王砚这只已经准备打压他们这帮未来的文臣骨干了:
古今公羊宾的儿子已经全部被废,他作为公羊家这一代的唯一希望,家族未来兴衰全在他身,他怎能退步?
“殿下既已决意攻城,我等悉听尊令!”他扑通一声跪在青禾面前,“我等也相信王先生与房老的实力!”
王砚仍不言语,只再度看向袁青禾。
“那...”袁青禾抿了抿嘴,想要看口。
“公主!!!”这个时候,房老终于说话了:“我们已无路可错!这一步若走偏,便是万丈深渊!!”
“所有人,都会死在这!!!”房老说着,还恶狠狠的看了一眼这群儒生。
青禾顿时左右为难了起来。
王砚能够看到,房老眼神之中那深深的失望。
“房老此言,是认为我们攻不下向阳城?”公羊止壮着胆子反问,“我们可是亲眼见过王先生的实力,一城之力又何足挂齿!”
“是啊,王砚先生,您有把握么?”其他人也问道。
“有把握,干掉你们所有人,然后带着袁青禾离开...”
王砚笑了,笑的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