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王砚的提问，兄弟二人并不需要思索太久，因为他们还小，没有彻底被驯化，心中那名为希望的东西还在隐隐发着光。
直面本心，答案就在那里。
“我……我怕的是还像从前一样，面对欺凌压迫，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木根喘着粗气，忍着钻心剧痛，目光死死锁在韩宇身上，那里面有不甘，有屈辱，更有滔天的恨意，“我怕……死得毫无价值，像路边的野草，无声无息。”
水生点了点头，又用力摇了摇头，带着哭腔说：“我害怕……失去哥哥，失去爹娘……”
王砚的目光扫过两个少年，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
“记住这种害怕的感觉。”
“是它，让你们在绝境中爆发出潜能，找到了自己的力量。”
“是它，让你们看清了什么对自己最重要，找到了值得拼上性命去守护的东西。”
“这，便是你们修行的起点，也是你们未来道心不坠的——根！”
王砚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重重敲击在两兄弟的心头，余音袅袅，让他们怔在原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与思索。
修行的意义。
对于此刻的二人来说，修行的意义不再是活下去。
王砚彻底打开了二人尚未完全固话的思想，尤其是木根，他之前便受到了王砚来自心灵上的震撼，此时的他，双眼之中的光芒越发的明亮，像一颗蒙尘的明珠终于焕发了他应有的光泽。
“只要我努力去做，就值....死，也值...”木根抬头看向王砚，眼神是那么的坚定。
王砚挥手间打出两道温和的真气，迅速修复了木根手臂的骨折和水生体内的震荡。
随后，他看向两个少年：“现在，你们可以自行做决定，想怎么处置他们？”
王砚静静立于一旁，将选择的权利完全交给了这对刚刚经历生死与震撼的少年。
“我听我哥的。”水生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抹了把脸，站到了木根身后，目光却依旧带着浓郁的恨意盯着那群无法动弹的兵匪。
木根忍着剧痛，挣扎着站起身。
“混蛋！放开我！！！”
此时的韩宇仍在疯狂挣扎，面庞因用力而涨得通红，脖颈上青筋暴起。
然而，任凭他如何催动银骨境的全部力量，缠绕在他身上的紫金色光丝却纹丝不动，反而越收越紧，勒得他灵力滞涩，难以呼吸。
王砚的擒龙锁，岂是他能挣脱的？
木根一步步向前走去，步履因伤痛而略显蹒跚，但眼神却随着每一步的落下而愈发坚定。当他走到被死死禁锢、犹自一脸凶悍的韩宇面前时，那目光已锐利如刀。
“为什么？！”木根的声音因愤怒和伤痛而嘶哑，眼中的恨意如同实质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为什么不给我们留活路？！我们只想活着，有错吗？！”
韩宇先是愕然，随即冷哼一声，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又被蛮横覆盖：
“哼！老子的人坏了规矩，是老子没管好！要杀就杀，我死就是了。”
“你不是当兵的吗？”木根死死盯着他，“你都已经有活下去的能力了，凭什么跑到我们这里来祸害人？！”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韩宇的痛处，他猛地激动起来，脖颈青筋暴起，怒吼道：
“凭什么？！就因为那些生来高贵的世家杂种！奸杀了我妹子！但这帮杂碎官官相护，没一个人肯为我妹妹主持公道！”
“既然正常的路寻不到公道，那老子就自己来！！”
“所以，老子带着兄弟们直接剁了那个畜生，成了逃犯！”
“不抢？老子和这帮跟着老子出生入死的兄弟吃什么？喝什么？！怎么在这世道活下去？！”
他喘着粗气，独眼中充斥着血丝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怎么？问这些是想拿老子的脑袋去换赏钱？告诉你，老子够本了！想要你就拿去！”
韩宇吼完，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闭上眼睛，梗着脖子等死。
然而，木根并未下杀手。他只是扬起手，用尽残余的力气，朝着韩宇的脸狠狠扇了几个响亮的耳光。
“小崽子！！士可杀不可辱！！”韩宇受此大辱，目眦欲裂地怒骂。
“闭嘴！”木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恨意未消，却多了一丝别样的东西，“这是我还你的。你我之间的账，清了！”
随后他不再看因疼痛和愤怒而面容扭曲的韩宇，转身一步步走回王砚面前。
“师傅......”
他抬起头，脸上血迹和尘土混杂，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轻声问道：
“像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卑微，命如草芥……真的……真的也可以去追求‘自由’吗？”
王砚迎上少年那双寻求答案的眼睛，没有任何迟疑，郑重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这是任何人生来就该有的权利。”
“会有那样的世界么...”
“有。”王砚的回答斩钉截铁，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遥远的故乡，“我就来自那样的地方。”
“您的世界……真好，比这里好太多了……”木根喃喃道，眼中充满了羡慕。
“不，”王砚轻轻摇头，声音沉凝而充满敬意，
“那个世界并非天生如此。那是我的先辈，是无数不甘被压迫、敢于抗争的人，用血、用命、用一代又一代人的不屈和牺牲，从黑暗里硬生生搏杀出来的光明。”
说到此处，王砚的目光掠过群山，仿佛看到了那片他思念已久的土地，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深藏的眷恋与感伤。
但他的身上同样也有一股杀气凝聚，直至苍穹。
“你等着看，光明一定会到来。”王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信念。
木根静静地听着，王砚的话语如同种子，落入他刚刚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震撼过的心田，并开始疯狂生长。
他眼中的迷茫渐渐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所取代。
“等光明的到来么？”
“不....我想去寻找光明...去....开创那片光明”
王砚的本意是解开少年思想上的枷锁，但此刻的木根，眼中闪烁的光芒却似乎已超越了简单的解脱，而是投向了一个更为宏大、更为艰难的远方。
只见木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再次看向王砚，认真地问道：
“师傅……我……我能放了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