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称为青木仙长的道人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了姜石年身上。
尤其是在他头顶那若隐若现的《神农本草经》虚影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不易察觉的审视。
“这位是？”
青木仙长开口，声音温和，却自带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
族长老连忙介绍：“启禀仙长，这位乃是神农人皇，来自烈山部落和火云洞天，是来传授我等农耕医药知识的。”
“哦？人皇？”
青木仙长眉头微挑，似笑非笑，“贫道乃昆仑山玉虚宫元始天尊座下弟子，道号青木子。”
“奉师命游历洪荒，济世度人，却不知，何时洪荒多了位人皇？”
这话语虽客气，却带着一丝质疑。
他身后的几名道童也露出好奇与审视的目光。
姜石年神色不变，平和道：“原来是玉虚宫上仙。”
“人族孱弱，生存维艰，石年蒙族人推举，得火云洞天认可，暂领人族之事，不过是为族人谋一存续之道，不敢妄自尊大，人皇之称，亦是族人们抬爱。”
青木子拂尘一摆，淡淡道：“原来如此。”
“人族生存确是不易，贫道途径此地，见瘴气弥漫，民众困苦，特来施以符水，祛病消灾。”
说着，他示意身后道童取出几张画好的符箓，便要施法化入水中。
姜石年见状，开口道：“仙长好意，石年代族人心领，只是此地瘴气之毒，石年已寻得对症草药，方才已救治一中毒孩童，效果尚可。”
“且草药取自本地，易于获取，族人皆可自学使用，或许更为长久。”
青木子动作一顿，看向姜石年方才所用的那些七叶一枝花，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
“草木之力，终是凡俗，如何比得上我玉清仙法符箓？”
“此符水一出，可保此部落三月不受瘴气侵扰，岂不省事？”
姜石年摇头，语气依旧温和却坚定：“仙长符箓虽好，终是外力。”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石年所求，乃是让人族自身掌握生存之力，而非永远依赖仙神恩赐，此乃人族自强之本。”
“自强？”
青木子轻笑一声，带着几分玄门正宗弟子的优越感，“人族体弱，顺应天命，得仙神庇佑方是正理。”
“强求自强，恐逆天而行，招致祸患。”
“况且，汝所传之道，看似有益，然穷究草木之理，近乎旁门，岂是正道？何不引导族人虔心向道，拜我玄门正宗，以求仙缘，方是超脱之道？”
这话已是隐隐指责姜石年所行非是正道，且有与玄门争夺信众之嫌。
姜石年尚未回答，旁边的姜禾却忍不住了，小脸气得通红。
“你这道人好没道理！师尊辛辛苦苦教大家认药治病，让大家能活下去，怎么就不是正道了？”
“难道非要天天拜神求符才是正道吗？那些符箓能当饭吃吗？”
“禾儿，不得无礼。”
姜石年制止了姜禾，但目光却看向青木子，坦然道，“仙长所言，石年不敢苟同。”
“生存乃一切之根本，人族若能衣食足，少病痛，自然有心力追求更高之道，石年所为，正是为此基础。”
“至于道之正否，在于其是否利于众生，而非出身门户，玉清仙法自是玄妙正宗，然石年之道，亦是人族生存发展之道，并无高下之分，唯有合适与否。”
青木子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他没想到这看似朴实的人皇，言辞竟如此犀利，且其身上那股与大地草木相连、与人族气运相合的独特道韵，竟让他隐隐感到一种压力。
这绝非寻常人族所能拥有。
“好一个人族自强之道。”
青木子冷哼一声，“但愿人皇之道，真能如你所言，为人族谋得福报，而非引来灾殃。贫道言尽于此，告辞！”
说罢，他拂尘一甩，带着道童，驾起云光离去，连符水也未曾留下。
族长老有些无措地看着离去的仙光，又看看姜石年，面露忧色：“人皇，这……得罪了玉虚宫仙长，会不会……”
姜石年望着青木子离去的方向，目光深邃，安抚老者道：“老人家不必担忧。”
“吾行吾道，无愧于心。”
“玉虚宫乃玄门正宗，当有气度。”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却升起一丝警惕。
阐教门人出现在此，绝非偶然。
其态度，已然表明了某种立场。
看来，人族崛起之路，注定不会平坦。
未来的风雨，恐怕不仅来自妖魔，更可能来自这些高高在上的仙神。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更加坚定。
无论前路如何，他既承载了族人希望，得了洞天认可，便绝不会退缩。
“禾儿，我们继续。还有几种草药的特性，要再与大家细说……”
.....
三十三天外，无尽星空之上。
一片巍峨壮丽、金光万道的宫阙悬浮于云端。
正是道祖鸿钧敕令、由妖帝帝俊、东皇太一陨落后，由其残存部分气运与新秩序演化而成的新天庭。
虽名义上统御洪荒，但新立未久，权威未固，各大教派、洪荒大能、上古遗族皆未必真心臣服。
天庭处境略显尴尬，玉帝昊天与王母瑶池更是如履薄冰，苦心经营。
凌霄宝殿之上，朝会刚散。
仙官神将鱼贯而出，只是许多仙神脸上并无多少敬畏之色，反而带着几分敷衍。
宝座之上，玉帝昊天身着九龙帝袍，面容威严，眉宇间却藏着一丝疲惫与无奈。
待众仙退去，他起身，对身旁凤冠霞帔、母仪天下的王母瑶池道：“瑶池，随朕来瑶台走走。”
“是，陛下。”
瑶池温声应道。
夫妻二人移驾瑶台，此处仙葩奇草盛开，云雾缭绕，远离了凌霄殿的压抑气氛。
昊天挥退左右，看着云海翻腾，叹了口气：“今日朝会，又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四海龙王称病不来，各地山神土地奏报亦是敷衍，朕这天帝，做得有名无实啊。”
瑶池轻声安慰：“陛下何必忧心？”
“天庭初立，权威未显，此乃常情。”
“昔日妖庭亦非一蹴而就，吾等只需谨遵道祖法旨，循序渐进，梳理天地秩序，自有功德气运加身，日久天长，洪荒众生自会归心。”
昊天摇头：“话虽如此，然如今洪荒，阐截二教势大，西方教暗中窥伺，巫妖遗族亦不安分。”
“更别提那些隐世大能，谁又将天庭真正放在眼里？”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微沉，“尤其是近日，那东海之事，瑶池你可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