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一片白茫茫的沼泽,泥浆状的表面突然泛起泡沫,一个人形的生物从泽地里升起来,灰白的泥浆像融化的蜡一样从身体剥落,慢慢浮现出一个女子的面庞,长发,体态纤细,面庞出现了一弯裂口,她咧嘴咯咯地笑了出来,五官愈加清晰,飘忽的声音传出来:
“咯咯咯……沈姑娘……”
沈纨猛地惊醒了,差点从黑玉石台上滚下来,被一团软绵绵的云接住,
又做恶梦了。
她在蓝月幽阁住了几天,黑玉石台又硬又凉,躺在上面很是不适,魔公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一天后冰冷的石台变成了云朵,睡在里面像裹着云,有丝绵一般的触感,她也不再那么容易掉下去了。
前方靠上的方位传来一个女子不满的声音,她啧了一声道:“你怎么提前醒了呀?”
是魔公子的部下莫耶。
混沌离开了,接替他的是一名沈纨不曾见过的魔女,这几日一直在王府顶替她的身份,沈纨有时会在深夜见到她,相处几日,她发现这女子的身体似乎也没有实体,能够随心所欲地漂浮在半空中,以至于她可以从任何一个方向都听得见莫耶的声音。
这女子自称梦神一族,大概是来自魔域的什么族群,她还从未见过魔族女子,对莫耶容貌颇好奇,只可惜目不能视,莫耶回复:“你睡一觉就知道了。”
她潜入了沈纨的梦境里,没想到真容还未完全显现,沈纨就惊醒了。
沈纨擦着冷汗道:“没关系,我瞧见了,姑娘的容颜,很是……奇妙。”
“真没品位,我可觉得那个样子挺美的呢。”魔女不满,这可是她认真准备的梦境,这凡世的丫头却不懂欣赏。
她瞧着沈纨冷静了一些,又问道:“你饿了吗?翡翠桌上尚有些食物。”
魔将对人间的食物兴趣不很大,莫耶每日都会从王府带些吃食过来,多数时候,她们只在深夜能相互见着对方,沈纨的作息也随之日夜颠倒,但对于她这样的盲女,比之在王府,更察觉不出什么区别,只有在询问时辰的时候,才会有一些时间的概念。
沈纨拨开云朵从黑玉台上下来,魔女引导她来到食案前,一些食物尚有热气,她从中选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肉汤,喝了两口,有股奇怪的药味。
面前又感觉到有什么波动,这一回,是她熟悉的气息出现,魔情公子回来了。
魔情打量着她,比前几日起色又好了些,看起来状态还不错,“你今天都吃了些什么?”
这其实只是一句客套,但莫耶扫了一眼翡翠桌,语气也变了:“唉呀!这个是……虎鞭!”
“虎鞭?你给她吃虎鞭?”
“属下失察。”
沈纨彼时正拿着勺子,刚舀了勺汤,闻言愣了,怪不得她觉得味道有些奇怪呢。不过仔细思量一番,魔族对人间的饮食兴趣不大,魔公子大概是指示莫耶给她了,所以这几日的食物意外地比她在王府还要丰盛得多。
“我就喝了两口。”她放下了勺子:“这些,本应是送去麒麟院的吧?公子有心了。”
但看来,太后还是没能死心,还是安排医官,不管死马活马,先治起来看看效果,兴许有一天奇迹出现,天子重振雄风。
“太后的确是有些急了。”
谢太后近日岂止是心焦,她看罢医官的脉案,简直就是绝望,沈婕妤的伤势尚且有调理好的机会,而天子脉案,换了几个医官,甚至请来民间颇有医名的老郎中,诊视结果都很惨淡。
这令太后极是伤心,但国有危难,哭也不成事,几日后她总算是平复了心情,认真地关注起了周王世子,他父亲是个药罐子,多年来仅有这一个子嗣,若天子果真寿数不永,世子也需早点培养。
但谢太后很快发现,这年仅七岁的孩子,天性十分恶毒,周王多病,王妃个性仁弱,对这仅有的幼子百般溺爱,渐渐纵得无法无天。太后今晨去看他,下人攀在树上替他掏鸟窝玩耍,这孩子拿着小麻雀,却开始撕扯翅膀,挥舞甩动,最后重重地砸在石阶上,麻雀的翅膀几乎撕开,雀口呕出血来,当场就不动了。
看得秋信瞠目结舌,福锦正要扬声通报,谢太后抬手阻止了她,一言不发地抽身离去。
这不是周王世子第一次这么做了,皇帝说要为皇嗣的培养早做准备,但这孩子,哪有一点能为人君的样子。
周王府的西南别院如今成为太后燕居,内外院都有侍女昼夜侍奉,掌灯时分,太后已更衣梳洗毕,侍女们忙着铺床熏香,谢太后而披衣在寝居内踱步,心事重重。
军中也不是时时都有好消息传来,并州面临大军压境之危,齐境内已有十数州倒向徐氏,现在并州面临的压力更大了。
谢明璋手中拿着一个金册,是此前她逃离京城,委托高觉以身涉险,返回皇宫替她寻回的一件皇家秘宝,以一个奇特的黄铜印记封住,因年代久远,看上去如古物一般。
社稷此前遇危,也曾被她寻出,最后化险为夷,没有派上用场。
齐室立国之初,就有此秘宝相传,谢太后与先帝情浅,惟此金册是她与先皇所共之秘,倘若有一日社稷倾危,当启此卷,即便不能力挽狂澜,至少能护佑子孙后代平安。
昔年先帝弥留,密授此册于她,如今社稷生变,皇帝正当少年,却又身有隐疾,难以延嗣,国难当前,主君自言不寿已是不祥,如今外敌环伺,王军势孤,徐氏从当年平定淮王之乱的中坚力量变成了叛臣,局势比之当年更诡谲了。
太后早已还政,国政不便介入更多,唯皇帝将教养储君的任务托付给她,周王仁厚却病弱,还有个性情暴戾的小崽子。她的皇儿十四岁继位,但好歹,勤政,人也聪慧,依然无法遏制世家的权力和野心,遑论这七岁的孩童,即便能够再次弹压叛乱,若让这暴戾的稚子承继大统,江山还有救吗?经得起几次战乱?
忧思过甚,这几日似乎头发都白了好些,谢明璋百般思忖,最终打开了卷轴。
霎时间满室辉光,金册之内只得一张银箔般的书页,薄而极韧,上面铭刻奇怪的道印,启卷后道印发出光来,银光散开,满室繁星,竟然汇聚成一条银色的星河,光耀得像隔开了牛郎织女的银汉,蜿蜒成一条河流,向上流动,穿过屋檐通向天际。
道域·上清境
仙云缭绕的琅嬛玉阙是上清境最大的藏书之地,外形似九重天宫,其中的第九重天阁是个虚境,远观雕梁画栋,气势恢宏,但上到第八重后想再登高只能进入虚无,只有修为已臻化境的仙门高人才能进入,一窥内中乾坤。
今日天阁里来了一名稀客,太衡真人年纪尚轻,已是道域翘楚,修为不满百年,就能得进琅嬛玉阙第九重。驻留此地的阁主太素是一名白发女子,面容显得年轻,并无一丝皱纹,但恒长岁月在她的面庞上依然留下沧桑的气息,她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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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接近千年,如今肉身归于道法,只留下元魂,在玉阙内洞观天地,接引有能力进入九重天阁的弟子。
“你来时心神不宁,这四十九日闭关静修,如今有何心得?”太素语声空灵,回荡在整个空旷的天阁之内,他们上空是缓慢漂浮的道藏典籍,沿着日月星辰的方位缓慢地流动。
一名身负长剑与拂尘的青年站在她面前,他看起来又像剑客又像道门中人,听得太素前辈询问却只是一声叹息,看上去十分苦恼。
“你如今入门多少年了?”
“如今是第九十年整。”
“宗主引你入门时就知你有红尘未了之事,如今,应是到了了断之时。”
“此去前路迷茫,晚辈的确犹有疑惑。”
太素身侧有一浑天仪,上面的铜珠滚动起来。
“这些年来,浑天仪一直不甚平静,想来下界大大小小的纷争一直未能平息。”
“天道自有其规律,因此弟子犹豫是否该介入其因果。”
他们面前的浑天仪,此刻不仅是铜珠在滚动,还出现了银色的光流,并化成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影子,即有人,还有一些像是兽类的东西,来自魔界的凶兽。
太素神情肃然地瞧了一会儿,又道:“加入本门的弟子,倘若来自凡间,随着修为进益,难免要面临天劫,而在天劫之前,他们要面临的第一重劫难,却是尘劫。”
红尘中的凡夫俗子无法与修行人的寿元相较,所以亲族的离世,是他们经历的第一重考验。
而太衡真人,在进入道域之前,收他为徒的宗主就曾言:他的尘劫并不会只有一次。来自他血脉源头的召唤,在时隔九十年后,在下界传出了回响。
“这是你入门前立下的誓言,如今到了践诺之际,去吧,时机将至,该下界了。”
太衡向身影已趋半透明的太素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他脚步如风地步出琅嬛玉阙,玉墀之外候着两名道门的弟子,见到太衡真人出来,迎上来行礼:“见过师叔。”
当中一人道:“师父还有六日出关,届时将会前往少阳峰,与师叔一叙。”
太衡驻足道:“我近期有重要事务,需下界一行,离境的时日不短,若你们师父出关后有急事,传飞书下界,我自会回音。”
“是。”
长剑从太衡的身上飞下来,剑身变长变宽,四周流云聚拢,绣着银色云纹的衣袂随风翻卷,太衡向着远处飘渺的仙山楼台,御剑离开了。
莫耶这几日假扮沈纨暂留王府,虽然扮一个盲女,但几乎什么事都能看在眼里,比如一些婢女仗着沈婕妤失明偷懒怠惰,或是在外院悄声议论时局,也有讨论沈婕妤本人的,艳羡她独得天子宠爱,却又困惑不已,陛下和婕妤的关系好生奇怪。
她去年在人间时,每遇主上离宫,她也会留在宫里扮演天子,但她没想到,一个人间女子的闺阁生活如此无聊,再加上失明,行动受阻,她恪尽职守,平日里人来人往,扮演一个盲女,自然是百无聊赖。
如今已经入夜,但还不很晚,沈纨所住的玉露居外尚有府员在走动,寝居内早已吹熄了灯,今夜值守的婢女是蒹葭,此时正歇在外头,莫耶等候着时辰,预备再晚些回到蓝月幽阁,她突然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警觉起来。
情况不对。
不会错,那是极为令魔家所厌恶忌惮的,至清至圣的道门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