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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发高烧

作者:美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夏迩发着高烧。


    赵俞琛把他放到床上,怀揣复杂的情感解开了他的衬衫衣扣,给他换上他昨晚穿过的干净T恤。脱下夏迩的衣服后,他发现夏迩那身体比他想象的还要瘦削,肩膀处也有些未消的瘀青,像是被人狠狠攫住后留下的指印。


    他看起来单薄、贫血,赵俞琛没忍住,摸了摸那些淤青。


    夏迩迷朦着眼睛看他,眼里噙着股得逞的狡黠。


    赵俞琛触电般地缩回手,转身去找退烧药。在翻找之间,他突然想到老家里外婆养的那只猫。瘦而柔软,时常蹲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半昏半醒。


    它自己好像就有一个世界。


    拿了两粒对乙酰氨,赵俞琛扶起夏迩给他喂了下去。不知道夏迩是在睡还是清醒的,他的眼睛也如那猫一样,在白炽灯下横成一条线,游离在现实和虚幻的边缘。


    赵俞琛突然觉得头很痛,在意识到房间里的确多出一个人之后,他被一种挫败感席卷。他的空间猛然胀大,空虚麻木的心必须有所牵挂,这真令人难以承受。


    他捂住了心口。


    夏迩突然抬手,用烧得滚烫的手抓住他的胳膊。赵俞琛略显惊讶地望过去。


    “不睡吗?睡一会吧,明天烧就退了。”


    夏迩嘴唇嗫嚅两下,赵俞琛没有听清,俯身将耳朵凑过去。


    “你心脏,不舒服吗?”


    赵俞琛一愣,摇了摇头,说:“没有。”


    “你经常……捂住心脏。”


    赵俞琛沉默,满打满算不过24小时而已,何来“经常”二字呢?恍惚间他觉得夏迩突然有些面熟,他准备问什么,却见夏迩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了。


    一道闪电划过天幕,照亮上海磨砂玻璃般的夜空,玻璃出现裂痕,又或者裂痕早就在那里,是闪电在这一瞬照亮了它。


    窗外风声呼啸不止,鬼哭狼嚎一般。樟树树枝被撕裂,拉长了伤口疯狂拍打居民楼的窗户。屋内静谧,少年灼热的呼吸逐渐平稳。男人坐在床畔,发起了呆。


    夜深了,赵俞琛用湿毛巾给夏迩物理降温。他机械般地在做照顾他的事,什么都不想,连夏迩以后是否真的要留下来也没想。


    他一次一次打湿毛巾敷在夏迩额头上,毛巾水分蒸发,他打湿,再次蒸发,他打湿,他重复这个动作,直到他累了,需要睡觉了,他重新打上地铺,蜷缩在地上睡去。


    第二天凌晨五点,赵俞琛醒来,夏迩依旧保持着脑充血的姿势,把手和头发垂在他身上。


    赵俞琛把他掀了上去,给他喂了几口水,再测了一下体温,37.6,降下来了很多。再给夏迩喂上两粒退烧药后,他离开了家,骑着电瓶车前往工地。


    台风走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工地上散落的小水潭照应天空,像一面面镜子。


    清晨雨还没停,工地里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塔吊缓缓转动着臂膀,把沉重的钢筋运送到高空中的结构架上。脚手架上身着反光背心的工人身影忙碌有序,地面上一排排水泥车嗡鸣着发动机,不久后,混凝土就会像灰色的溪流缓缓灌入模板中,这是赵俞琛今天的主要工作之一。


    起初,他是工地上的杂工,后来他学得很快,脑筋灵活,又有力气,在工地上干了半年的杂活后他成为了一名混凝土浇筑工人。除了肺有点难受,他很喜欢这个工作。


    毕竟这是一种更为直观的体验,混凝土浇筑在模具当中,边浇边用振捣器夯实,水泥在凝固中逐渐成形,成为这座大厦的一部分。


    有一天,下了班工友都走光了,他却穿着油腻腻的工装,坐在刚浇筑好的楼板边,静静地看着这浆糊般的水泥在夕阳下闪闪发光。颜色最开始很深,之后变浅,有一瞬间他不觉得这些液体是水泥,而是血液。


    城市的血液。


    想到这里,他安静地微笑,夏风吹拂起他额前的一缕头发,小麦色的面庞被镀了金。


    他看到深夜,忘记了吃晚饭,在月亮当头的时刻才回到家。


    “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一个名叫费小宝的工友蹲在脚手架边,手里端着一碗雪菜面,咧着牙嗦得带劲。


    赵俞琛看向他黝黑而纯朴的脸,说:“在家也不知道干什么。”


    “干嘛花钱在外面租房,你们城里人就是矫情。”


    工地上一般都包住宿,简单搭建的棚屋就是工人们的安顿之处。赵俞琛并不是嫌弃环境不好,他只是需要一个一个人待着的空间。


    如果他在一群工人之间读陀思妥耶夫斯基,他会鄙视这样的自己。


    他朝费小宝投去一个灿烂的微笑,便戴上安全帽,绑好安全绳,带着抹子、刮尺和喷壶,乘坐工地电梯来到了三层的一个楼板。虽然下了雨,但还是需要小心内部的湿度是否足够,否则混凝土干得太早会提前开裂。


    赵俞琛什么都不想,只是行走在他的“领地”当中,唯一可能想一想的就是,如果这座商厦建成后他还会不会回到这里。


    作为消费者?赵俞琛笑了,听说这座商厦将成为松江的新地标,里面即将引进的都是高端品牌,和社会脱节的这几年,很多品牌他都已经不知道了。他以前也对这些不关心,那是出于纯粹的不关心,而现在他也是不关心,或多或少也会有经济上的窘迫。


    “小赵,吃早饭没?”刘师傅在工地门口签到后也来到了建筑内,看到赵俞琛又是一个人在里面像个幽灵一样走来走去,他递给这个跟自己儿子差不大的年轻人一个包子。


    “谢谢刘叔。”赵俞琛笑着把包子塞进嘴里。


    “今天要浇西边儿的!就看还会不会下雨了。”刘师傅一边说一边皱眉头,这并非他不高兴,而是他习惯了皱眉头。人使劲儿的时候一般都会咬牙皱眉,当人使了一辈子的劲儿,那眉头就怎么也松不开了。


    他是赵俞琛的“领导”,浇筑工里面的老师傅,很多技术赵俞琛就是跟他学的。


    “应该不会了。”赵俞琛伸长了脖子朝外看了眼,雨停了,太阳已经从东边露出了头。


    “那估摸着得忙上一整天了,小赵,吃完后再用养护液把这几天浇的都给喷一遍,等一会车都准备好了,咱们也得开始了,加把劲儿啊嘿,晚上吃顿好的!”


    晚上——赵俞琛想,不说吃不吃好的,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有那么一瞬间,赵俞琛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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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想把那个单间扔给夏迩,自己再也不回去了,里面什么东西他都不要了。


    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很快被他的理智压下去了,他还没有那样极端。


    没过多久,水泥车进场了,十几名工人分工有序地开始工作。


    工头首先过来和一众老师傅一起核对图纸与施工方案,赵俞琛也在一旁听着,作为混凝土工,他们要充分了解当天要浇筑的部位、面积、厚度以及混凝土标号和施工要求。记这些赵俞琛总是记得又快又牢,工友们有时候不清楚了就直接问他。


    之后,赵俞琛和费小宝又去检查了模板与钢筋,确认模板已经牢固安装、没有漏浆口,钢筋已绑扎完毕,接着,混凝土泵车驶到建筑下,将混凝土倾倒送至施工部位。


    在这浇灌的过程中,赵俞琛除了鼻腔黏膜和肺受不了之外,耳朵也不可避免地受折磨。


    巨大的噪音当中,工人们大声呼喊彼此,控制着浇筑速度与顺序,有的分层、分段浇筑,避免一次性过量,防止冷缝产生。有的边浇筑边用振捣器将混凝土充分振实,排出气泡,使混凝土密实牢固,贴合钢筋和模板。


    赵俞琛肩胛紧绷,浑身都在散发力量,干得热火朝天,汗水淌进眼睛里,刺得眼角生痛,他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脸上被泥浆糊住,干结成块。


    这一轰轰隆隆的过程结束后,刘师傅就带着赵俞琛和另外几名工人一起用刮尺、抹子等工具对表面进行初步找平和收面。赵俞琛就趴在地上,机械性地挥舞右臂,看水泥在抹子下一点一点平整、光滑。


    他享受这个过程,体力劳作让他什么都不想。横陈在心的只有一个关键词,那就是“平滑”。


    忙完这个活儿,转眼间就到了晚上八点钟。赵俞琛俨然变成了一个“灰人”,他走到一个水龙头边,拧开水龙头把自己的脑袋放到下面狠狠冲洗了一顿。


    他又使劲儿擤了擤鼻涕和清了清嗓子,把那些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灰尘都啐出来。这时他听到费小宝在喊:“赵哥,去吃火锅啊!老刘今天炖火锅!”


    赵俞琛起来抹了一把脸,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不用了,有点事,着急回家呢!”


    “啥事啊你?!”


    “家里有病人。”赵俞琛脱口而出,说出来后自己都惊了一瞬。


    他以为在繁重的体力活和巨大的噪音中自己已经忘了。


    “那赶快回去吧!”


    费小宝朝他摆摆手,转身去追工友们的步伐去了。赵俞琛在工地的停车场中找到了自己的电瓶车,思前想后,在回家的路上他买了两份馄饨。


    自己很累,没力气做饭,那个人还病着,估计还得让自己喂。


    提着两份馄饨上楼,赵俞琛被一股苦涩的懊丧折磨着。


    应该好好跟他说一下,自己不接受合租,合租是绝无可能的,他赵俞琛的世界里已经容不下另一个人。


    心里这么想着,却在推开门,看到夏迩穿着连衣裙做好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后,所有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赵俞琛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只有两个疑问,第一,为什么要做饭?第二,为什么要穿着裙子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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