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被耳际震天响的轰鸣声给震醒的,还是应该归功于脑袋旁那一袋气味刺鼻的不明物……总之,三轮车里的男人在一阵颠簸与扬尘中悠悠转醒。
他揉了揉疼痛欲裂的太阳穴,伸手挡住了眼前直晒的刺眼日光。
“咔哒——咔哒——”
左腕上的精钢表盘泛着冷光,金属指针一格格走动着,机芯发出的冰冷声响让他的记忆瞬间回笼。
“…shit!”
失去意识前的景象历历在目,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唇低骂一声,急忙摸了摸西裤的口袋,摸出一支屏幕碎裂的手机。
按下电源键后,沉默地等待了漫长的十几秒,这台即将报废的通讯设备还是燃烬了它最后的价值,颤巍巍地开机了。
男人虚弱的眼神中迸发出希冀的光亮,手指艰难地在触控失灵的屏幕上滑动,连续几次的断触后,万般艰难地拨出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
电话拨通前的提示音是漫长的煎熬,听筒外是发动机刺耳的轰鸣声,男人暗暗咬紧了牙,等待着对面的接通。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过后,听筒里传来了一道略显焦急的外国男声:“Hey…Elias?Youhanginginthere?!”
“…Isthatreallyyou?!”
男人欣喜过望,张了张嘴试图回应,喉间却不适时地涌起一股腥甜。他闷咳了两声,重重往下一咽,拼尽全力将喉咙的不适感压下,声音嘶哑地开口:“…Yeah…it’sme.”
“感谢上帝!太好了,您终于跟我们联系上了!您现在在哪里?我立刻带团队过去跟您汇合。”
听筒那边的人声音激动,高亢的声音带着微弱的失真感,传进男人的耳中让他阵阵发晕。
……哪里……我在哪里?
他攥着手机艰难地撑起上半身,试图观察周围的环境。
入眼是一望无际的青绿色田野,身边是漫天飞扬的黄色尘土,然后是——
“嘭——”
一向温顺的三轮车不知怎么猛地一颠,铁蓝色的车斗里传出一声闷响,那是人类的脑袋与坚硬的铁皮发生激烈碰撞的声音。
在男人眼神惊恐地被抛向半空中的一刹那,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变成了戏剧般的慢动作——被视如救命稻草的手机从手中飞出,在空中滑出一道弧线。他眼睁睁地看着“通话中”三个大字逐渐离他远去,电话那头还在传来焦急的问询声……随后是一声碎裂的声响,手机光荣地牺牲在了路边的臭水沟里。
男人绝望地看着这一切,眼前仿佛已经浮现了他人生的走马灯。对于他来说这一刻度秒如年,实际上只发生在一瞬间。
下一刻,他多灾多难的脑袋重重磕在了满是泥块儿的铁皮车斗上。
男人双眼一闭,彻底昏死了过去。
—
夏日葵早餐吃得很饱,在烈日下干了一上午的农活,还扛了个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到这会儿也咂摸出饿了。
去村委的路还要开上一段,这条平直的土路没有什么拐弯,她开着开着就走了神。
路过一片小麦地时,一对中年夫妇正坐在靠近土路的田埂上休息,妻子帮丈夫用汗巾擦了擦背上的汗,转身从篮子里拿出了两个鼓囊囊的铝饭盒。
夏日葵的眼神一下子就直了,目光被吸了过去。
他们中午吃啥?我参考参考。
就这一发愣的功夫,三轮车的前轮直接碾上路中间一个不知道从哪滚来的大土墩子,紧接着后车斗里发出排山倒海的一阵巨响,吓得她赶紧一脚刹车停在了路边。
“……喂,你没事吧?”
夏日葵心虚地回过头,看着那张依旧岁月静好安睡着的精致面容,满意地在心里补了一句——没事。
“奇怪……刚刚明明听了什么声音,吓死我了,还以为磕着他了呢!”
这一点小小的疑虑很快被抛在脑后,夏日葵哼着小调儿,再次发动了三轮车朝前路奔去。
三轮车刚停在村委大院的路边,夏日葵远远看见一群人聚在村委门口,正巧在里面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把双手圈在嘴前,深吸一口气:“村——”
“哎哎哎,干什么呢!夏日葵你在这里喊什么喊!”
夏日葵刚扯起的嗓子被打断,村长身边的办事员夏崇武一伸手拦在她身前,阻止她继续冲那边喊。
夏日葵缩了缩脖子躲开他的手,讪讪笑了:“武叔,我有事儿找村长。”
“村长现在正忙呢,书记也没空……你今天可别在这儿添乱啊,赶紧回家去!”
夏崇武摆了摆手打断她,神情一转,又神神秘秘地凑近:“今天省里有大领导来,你可给我悠着点。”
“省里?”夏日葵显然不信,撇了撇嘴,“别说省里了,就是县里的领导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回。咱们村是发现陨石了还是挖出石油了?”
“你能不能信点长辈说的话,我用得着诓你吗?你自己往那边看看,中间那几个白衣服的可都是省里来的大领导!”
夏崇武一个指节敲在夏日葵脑门上,疼得她直咧嘴,顺着夏崇武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村长杨开继正朝着几个穿白衬衫背手站着的人恭敬地介绍着什么。
夏日葵收回目光,揉了揉发红的额头:“武叔,你现在得喊我小夏同志……咱们算起来还是同事呢!”
夏崇武一听乐了:“哟,当了两年的大学生村官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小领导了?”
“我可没这么说啊……”
糟了!夏日葵猛一拍脑门,有些绝望地看向三轮车后。这一打岔,竟然把正事给忘了……人还好吧?
她急忙跑去查看昏迷的男人的状况,一探那人鼻息,长舒一口气,还好。
“这是怎么回事?”夏崇武走近,收起了玩笑,皱眉看向三轮车里形容惨烈的男人。
“我今天早上在地里捡的……男人。”
夏崇武一下抓住了重点:“捡?”
夏日葵如实还原了当时的情况。
“昏倒在田里……看着也不是村里的人。”
夏崇武抵着额头若有所思,他看了眼村委大门前仍在对着领导侃侃而谈的村长,还是决定先把这件事压下:“小夏啊,现在情况特殊,你也看到了。你这个事我会反映给村长的,你先带他回去安顿一下,等这边结束了我会去找你了解情况的。”
“可是——”
话刚出口就被电话震动声打断,夏崇武看了眼来电显示,一边接通一边朝夏日葵摆了摆手,转身朝村委的方向离开了。
夏日葵重新回到车上,正准备发动油门,回头往车斗里看了看,一下皱起了眉:“怎么晒成这样了?”
男人原先覆盖在脸上的泥已经脱落得七七八八,眼下一张毫无血色的俊脸上泛红一片,两侧颧骨更是被毒辣的太阳光晒得起皮。
上车前给男人戴的那顶草帽难以固定,滑落在一旁,夏日葵想了想,去路边摘了一片芭蕉叶。
她先用自己的毛巾将叶片擦了擦,又打开水壶往嫩些的那一面叶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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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了些水,然后把芭蕉叶小心翼翼地盖在了男人脸上。
“娇气!”夏日葵看着自己那被“自愿”弄脏的毛巾有些心疼,忿忿地找补了一句。
芭蕉叶盖上没一会儿就晒得打卷了,夏日葵见状,咂了咂嘴:“可不能真给晒脱皮了,不然回头醒了赖我头上。”
她手脚麻利地发动三轮车,发动机轰起一阵热气,风风火火地往村卫生室开去。
村医姓仇,是个年近六旬的老中医,瘦得跟豆芽似的,平日最喜欢收集草药和摆弄他那几只猫。见夏日葵拖了个半死不活的大男人进来,他颤巍巍地从药柜后面站了起来。
“哟,这人是咋回事?”老仇一边戴上老花镜一边嘀咕,“你可别拉个死人来吓唬我这个老头子啊!”
“活的活的。”夏日葵一边摆手一边给男人捋了捋袖子,“早上地里捡的,还喘气儿,就是一直昏迷不醒。”
村卫生室内的空气泛着潮湿的霉味,靠墙的药柜里整整齐齐码着几十只玻璃瓶。屋角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一边摇头一边在空气里搅动着说不上是药味还是陈年灰尘的古怪气息。
老人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俯身检查了起来。他翻开男人的眼皮看了看,捏了捏四肢,又掀起衣服一寸寸地摸胸骨。
老仇检查时并没有多说话,他动作稳,呼吸浅,像是对昏迷的病人早已心中有数。听完脉搏后,把听诊器摘下来挂回脖子上,低头写药方时,镜片下一双眼睛却不紧不慢地扫了男人一眼。
“骨头没断,命也还在。”他顿了顿,语气像是在说一句古老的谶语,“但有些人哪……是该醒的时候才会醒的。”
夏日葵一愣,刚想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却看见老仇已经自顾自把碘伏、纱布、风油精一样一样装进药盒,还贴心地加了一小包祛湿艾叶,说是“他身子太凉,阳气被抽走得多。”
“你这药也太玄了点吧……”夏日葵小声嘀咕。
老仇眯缝着眼睨她:“你爱信不信。”
“他要是明天还不醒呢?”夏日葵问。
“那你就再来问我。”老仇没抬头,把听诊器从胸口取下来,“不过你得先把医药费给我垫上。”
“……我救人还要倒贴钱?”夏日葵噎了一下,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元钱,“行吧,您先开点药,我回头问村长报销。”
“你问他报销个屁。”老仇嘴上虽骂,还是把钱接了,“咱这儿又不是公立医院,都是自负盈亏。记得回去给他擦碘伏,那背上淤青挺大一块。”
“回去?”夏日葵感觉不妙,“回哪儿去?”
老仇正开着药单,闻言上下扫她一眼:“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要是没处去,谁捡的跟谁走。”
夏日葵立马掏出手机打给夏崇武,电话拨通后迟迟没有被接听,她不死心又打了几次,依旧是无人接听……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听筒里传出的女声提示音在空旷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一只斑花狸猫蹲在靠门的药柜上,黄琥珀色的竖瞳一动不动地盯着铁架床上的男人。
“打不通?”
老仇推了推眼镜,幽深的目光从浑浊的镜片后射了出来,“村里这一阵子……还有的忙,怕是要顾不上你咯。”
夏日葵只能自认倒霉,走到病床边将男人重新扛到了背上,提上药袋往卫生室外走去。
大半天粒米未进,她后背已经冒出虚汗,一心想着赶紧把男人扛上车去,自然没听见她转身后面老人轻不可闻的自言低语。
“小葵啊……最近要是遇上些什么奇怪的事,可不要被吓到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