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兄？”
苏小年看着乍然出现的师兄，不由眨了眨眼,声音却没来由地低了好多，“你怎么回来了？”
那双清朗疏淡的眉眼默默地从床榻上的裴韬落回到苏小年红晕微然的脸颊，苏靖驰终是转过来头去。
“我再不回来，这诺大的清云山，岂不让你翻了天。”
苏靖驰说完，清致的一双眸子定定地看向昏暗里，苏小年那张殷红了的唇。
小年闻言，原本就胀红的脸不由一愣，忙要从裴韬身上起来，却不想，脚下一滑，匆促间，那双原本紧紧扶着自己腰迹的手，用力一撑，自己终于得以站了起来。
“慢点。”
耳边是裴韬清冷淡淡的声音。
门口的师兄闻言，身影微微一滞，深邃的眸子定定地落在苏小年身后的裴韬身上。
气氛一时间莫名的沉寂而安静。
苏小年心下一顿，忙恭恭顺顺地走到师兄跟前，轻咳了一声，打破这莫名其妙的氛围道，“裴韬，这是我师兄苏靖驰，师兄，这位是，镇守朔州城的将军裴韬。”
苏小年越说，声音越小，语气里掩着难得的讨好与解释的味道。
苏靖驰清朗的眉眼微微一顿，一抹看不清的情绪快速地划过他的眼底，再次看向苏小年的神情了，更多的是怔动后的告诫。
那双灵动的眸子，像是明白他心底的话一般，轻轻道，“我请他上清云山，不是因为他是将军我才救他的，而是他因为我受了重伤，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受了重伤？”一声轻轻的话语打断了苏小年慌乱的，没有逻辑的句子。
“师兄，他养了好些个日子了，如今已经……”
“恕我眼拙，实在没有看出他半点受伤的样子。”一想到刚刚的场景，苏靖驰捏着细绳的手不由狠狠一紧，心却不由停在小年刚刚说到的，养了好些个日子……
养？
怎么个养法……
刚才那种养法吗？
“这不是刚刚恢复了些嘛，我……”苏小年张着嘴巴，干干地开了几次嘴，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感觉自己像是被师傅突然逮住，自己正在偷偷摸摸地干坏事一般，最后只好一股脑道，“这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了，师兄，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更何况还牵扯着云烟……”
“说不清楚，那你就慢慢给我说。”
师兄的语气蓦地一沉，苏小年闻言一怔，抬眸间，却见师兄原本淡若的面上不知何时已隐隐动怒。
小年知道师兄这样说话的时候，一般都是生了气了，而且气性很大的，她忙要再次开口解释，却听一旁的裴韬蓦地开口，“苏师兄，在下裴韬，此事……”
“镇国公府的小公爷，我还是知道的。”
裴韬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靖驰的话语便冷冷打断，一时间，屋内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小年默默地拉了拉师兄的袖子，轻声道，“师兄你不要生气嘛。”
那双清浅的眸子从苏小年讨好的脸上，看向抓着自己袖子的手，微微一顿，一口长气默默地舒了出来，“我生什么气？”
苏小年吐了吐舌头，见师兄面色有所缓转，忙趁热打铁道，“您老人家本就是被我气得离开了清云山，怎么一回来，又这般动怒。”
师兄的屋子，在离苏小年不远处的山坡上，苏小年一边说着，一边忙扶着师兄的手肘，就往师兄的院落挪去。
暗地里，她还不忘另一只手在身后悄没声息地给裴韬摆手示着意——
却不想，那人却一点都不领情，“苏小年，我今日背上的药，你还没有给我涂来着。”
苏小年手里被拉扶着的那只胳膊带着一停，苏靖驰清朗疏淡的眉眼淡淡看向身后，端然坐在床榻上的那个清冷男子。
“裴小公爷身上的伤，似乎早已康复。”
“好亦不好，该小年说了算，苏师兄既是师兄，他人求医，不涉你目的道理，自然还是应该懂的。”
裴韬说完，一双请寒寒的眸子，从苏小年挽着苏靖驰的手上，慢慢地落在苏靖驰脸上。
苏小年只感到一旁的师兄身形微微一顿，旋即，凉凉的目光便淡淡地落在自己面上。
苏小年一时间，只感到心力憔悴，正欲抬眸狠狠地瞪一眼那裴韬，却不想身旁的师兄突然轻笑一声，淡淡道，“既然不是我的病人，我自是不好来说的。”
苏小年闻言，心下一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师兄清淡淡的声音再次想起，“只是，这清云山上，该养哪些个闲人，我苏某人还是能说了算的。”
说罢，他冷冷地看了一眼端坐在屋内的裴韬，轻声道，“既然养好了伤，那就回你的朔州大营了去，莫要在我这清云山上，招惹你不该招惹的人。”
苏靖驰说完衣袖一摆，转身，便从小年的屋外走了出去。
言下之意，便是再明白不过的闭门谢客。
师兄这下子彻底动怒了。
苏小年心下一慌，便要追出门外去，去不想身后的裴韬突然冷声道，“苏小年！”
回眸间，裴韬清寒的面上，一双熠熠的眸子定定地看向自己，苏小年只感到莫名奇妙地头大，说话的语气也不由得埋怨起来，“你跟我师兄抢白什么呀，他老人家一生气，你就得从这滚蛋你知道不？”
“……”
却不想那人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似是有熊熊的火焰，像要在自己的身上戳穿两个洞来。
你现在大病刚愈，翅膀还没硬朗，就急着过河拆桥吗？
苏小年心底怒道，不待裴韬清冷的唇角说话，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便转身追出门外。
只留裴韬怔着一双眸子，愣愣地看着早就没了身影的门口。
**
“师兄，师兄？师兄！”
苏小年喘着气追了上来，眼看着师兄的身影终要消失在前面的古槐树外，苏小年脚下一滑，人便跌坐在青苔打湿的石阶上。
脚上瞬间火辣辣的疼。
落地的一瞬间，苏小年心底不由暗骂，裴韬，你个莽夫加笨蛋……
肩上莫名的一紧，还没等苏小年反应，整个人便被一双稳稳的手托扶到一旁的大石头上。
继而，师兄那双温热有力的手稳稳地护在了她刚刚扭到的脚腕处，“多大的年纪了，怎么还和个小孩一样，走路不长个眼睛。”
“我这不是看见您老人家生气了，心里着急嘛？”
苏小年说着，语气里便不由自主地含了三分委屈。
修长的指尖微微的按着苏小年扭到的地方，师兄清越的声音从低着的脑袋淡淡传出，“你心里还有我啊，我以为，你一颗心，全扑倒在那个毛头小子身上了。”
头顶上方的女子半天没有没有回话，一双明动动的眸子，竟难掩女儿般的羞赧姿态，苏靖驰原本平静的心，微微沉下。
苏靖驰稳稳地将苏小年脚踝骨一正，旋即，放开手，轻声道，“我要是没有记错，她祖母应该是个长公主吧。”
见苏小年静默不语，苏靖驰原本沉下的眸子微微一抬，可在看见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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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忡的神情后，原本到嘴边的话终是慢慢咽了下去。
“云烟在朔州城，伤了他们的公主李时晏，他这才寻上清云山的。如今云烟如今还在他们手上。”苏小年低着头，轻声道。
清华的月色，淡淡地打在她雾茫茫一样的眉宇间，一双原本灵动的眸子，在这一刻，竟莫名地闪过淡淡的哀殇，“我也只是，要救回云烟罢了。”
夜里的风轻轻地拂过空旷的山谷，苏小年淡淡的话语，在夜风了，浸满了萧寂与苦涩。
“小年，你若真是个无爹无娘的孩子，你心悦他人，没什么，但是，那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小公爷，祖上皆是皇亲国戚，你惹上他，上京城里的那帮人……”
“师兄。”
一声淡淡的声音打断了苏靖驰的话语，苏小年清动的眉眼渐渐又染回往日的三分轻漫与不羁。
“婉姨和我师父是怎么死的，我还是记得的。”
清辉渐渐没入层层云障，昏暗斑驳的余晖下，苏小年声音冷静的让人发忡。一张清丽盈动的眉眼淡淡的，像穿透云层的星辰一样，慢慢回归了灵动。
婉姨和师傅，就是云烟的爹娘，苏小年的养父母。
颠沛流离，天涯亡命地护了苏小年八年，却不想一朝，因为自己一时的自私与任性，丢了性命。
死在了那个人派出的，要将小年赶尽杀绝的死士手里。
她轻轻地吸了口气，看向苏靖驰的目光里不知何时染上几分惯有的轻笑，“莫要担心我了，明日，我便随他下山去，将云烟寻回。”
苏靖驰闻言，清浅的目光微微一蹙，搭在苏小年肩上的手不由一滞，“你若要寻回云烟，我便去帮你将人提回……”
“师兄。”
昏淡的月光穿过云层，慢慢露了皎洁的一端，苏小年潋滟的面容在清辉下，柔柔一笑，印在鼻尖的青黑色小痣若隐而动，“有些事，我答应别人的，总得善始善终吧。”
说罢，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借着苏靖驰搭着的手，站了起来。
“本就不该是一条路的上的人，我知道的，是该好好道个别了。”
清风习习掠过身边，吹动不远处的古槐，发出淡淡的婆娑声，像残弦拉出的一阵阵哀怨的低鸣。
也不知过了多久，微风拂月，清辉照人。苏小年皱着的眉眼轻轻地松开，明动的眸子又恢复了往常的戏谑，她笑看着一旁的师兄道，“师兄，您别总是担心我的事，你自己的事怎么不见得你半点着急呀？”
苏靖驰低垂的眉眼淡淡地看了一眼苏小年，却被对方用肩膀轻轻撞了下他的，一双亮亮的眸子斜眯着道，“你也是，生气了说走就走，你若不喜欢海棠，就给人家姑娘一个准话，老这么吊着，算什么样子嘛。”
苏靖驰原本怔然的眉眼在听到苏小年的话语后，兀地一愣，一双清浅淡若的眉眼沉了再沉。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海棠是我门下最为坦荡的一个弟子了，虽说家世确实朴素了一些，委实配不上你，但是师兄，你不是也说，你最不计较这些了……嘶，你打我干嘛！”
苏小年额上被狠狠地一敲，忙伸手捂住，却见那始作俑者，一脸的懵然与无奈。
苏小年不由扁扁嘴，“我门下的的杜衡今年都抱第二个闺女了，师兄，你比他还长两岁，如今却连个家都没成，让我这做师妹的，好生……”
见师兄的修长的指腹又要直击而来，苏小年忙捂住额角后退几步。
忽而之间，只听见一直未语的师兄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要你费那没用的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