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这两个字,苏小年几乎是从齿缝间滚出来的,阴狠狠带着不容置疑的愤愤。
裴韬狐疑地看了一眼,那莫名间恼羞成怒的家伙,粗粝的指尖顺着她鼓涨的腮帮子,刚想再戳一戳,却不想,被女子伸手打开。
“现在,”她的声音低沉沉的,继续道,“请你站的离我要多远,有多远一些,不要再干扰我认真射箭了。”
苏小年说完,深吸一口气,从腰间取过一把白箭,拉弓上箭,双眼努力聚焦,箭镞直直地对着百步外,在风中微微晃动的红心。
裴韬仿佛间明白了什么,原本绷着的下颌,不由微微一柔,嘴角轻轻弯了弯,退步,向后面站了过去。
弓弦在苏小年手里逐渐绷满,发出细微的呻吟,她紧握着的手臂开始颤抖,汗水顺着毛绒绒的鬓角滑落。
倏然间,一记白镞猝然离弦,带着阵阵的苍劲,对着不远处的靶心直直而去。
咄!
箭矢深深钉入靶心——偏外两寸,颤动的尾羽兀自嗡鸣。
苏小年怔怔望着那支箭,胸腔因急促呼吸而起伏。
“不错,也是有点天赋的。”
身后传来裴韬淡淡的声音,原本有些怔然的苏小年闻言,心下不由一缓,原本虎着的脸,再也绷不住,轻笑道,“我就说嘛,我又不笨的。”
那人闻言,只是淡淡地一笑,转身从苏小年手中取过弓箭,静立在一旁,沉声道,“现在,你看向我,我认认真真地教你一遍,如何射箭。”
那人说罢,双脚立于肩宽位置,峭峻的侧脸定定地看向不远处的箭靶,那双修长的手臂,舒展而开,将弓稳稳地拉直最满。
宽肩窄腰,英姿勃发,满身的蓄力,深邃的眉眼,在这一瞬的光影下,静静地凝聚在一刻之间。
“你投射,每次都在最后失了靶头,不外乎于手臂没有张力,行知没有一致。”
苏小年闻言,目光不由慢慢地从他的周身落在他那张寂静的侧颜上。
“行知定于一点,即而为矢,肩臂发力,手腕若无,瞄准前面那个箭靶。”男子说罢,修长的眉宇微微一凝,吐声道,“吸气,然后。”
“放。”
伴随着那句轻轻的放,白羽箭镞带着苍劲而淳厚的势头,离弦而去,精准地没入不远处的红色靶心。
裴韬回眸,静静地看向苏小年,“其实,射箭,是一种释放,更是一种享受。”
晨光艳艳地落在裴韬清寒俊逸的脸上,那张清冷惯了的薄唇微微勾笑,看向身旁的苏小年。
像古潭岸边,一片轻悠悠的桃花瓣般,划过苏小年怔忡的一颗心。
“给,你再试试。”
远处桃花被晨风卷起,纷纷扬扬,落了一地,静默的古潭,在散落的花瓣下,回荡起一圈一圈细小的涟漪。
苏小年接过那支弓,指尖轻触过残留着余温的地方,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她低头掩饰,指尖摩挲着弓把,上面有箭镞划过后,淡淡的刮痕。
苏小年第三次尝试拉开那张弓,弓弦却不知为何,只勉强移动了半尺,她的手臂已经开始发抖。
“肩膀用力,手腕再压低三分。”
裴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静得不带一丝情绪。苏小年抿紧嘴唇调整姿势,感觉到细密的汗珠从额角渗出。
“手腕放松,你不是在用蛮力掰弯木头,是在引导弓弦。”
苏小年再次尝试,弓弦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依然没能拉到满月。
身后传来若有若无地一丝叹息,就在苏小年因为莫名的愠怒而呼吸起伏时,裴韬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忽然向前一步,站在了她身后,右臂越过她的肩膀,手掌覆上她握弓的左手。
“看前面,”他的声音近在耳边,呼吸扫过她的发丝,“射箭最重要的就是心静,你心不定,怎么能命中。”
苏小年整个人一僵。
裴韬的体温透过薄薄衣料传来,与她后背保持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距离,却已然让她无法思考。他身上有荀令香和铁器的气息,凛冽而清晰。
“手在这里,”他的手指轻点她虎口的位置,“拇指再向下半寸,这里发力,手腕是进可攻,退可挡的轻松与灵活。”
他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右腕,引导她搭箭的动作。
许是那人前所未有的认真与沉定,让苏小年原本慌乱的心,渐渐也平息下来,思绪也渐渐由着他的指令,而贯注起来。
“开弓不是手臂发力,是背肌。”裴韬的手掌轻按她的肩胛骨,“这里,感受到张力了吗?”
感受到背部前所未有的紧绷与感力,苏小年忙定定地点头。
“现在,呼吸。”
他的声音低沉,旋即,轻轻松开指示着苏小年的手,冷声道,“吸气时准备,呼气时——放箭。”
羽箭离弦的瞬间,苏小年第一次感觉到箭镞在自己眼中,竟像是慢动作般,一下一下过去,然后,定定地射入那个红色的靶心。
一阵短而寂的安静,静到苏小年只能听见自己如鼓擂响般的心跳声。
半晌,身后传来一声淡淡地声音,“不错,很好。”
苏小年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稳稳没入靶心的白色箭羽,转头拉住裴韬,愣愣道,“看见了没?你看见了没?”
她指了指那个箭镞,难以言喻地开心道,“怎么才是个不错呢?很不错了,裴大将军。”
一双干净而温热的大手慢慢将她额前散落的碎发抚平,裴韬眼角含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嘴角不由微微勾勒,“嗯,很不错,孺子可教也。”
许是这双大手太过温柔,许是这漫天的桃花吹乱了小年那颗懵懂而又慌乱的心。
古槐郁郁,浮风阵阵,少女从未被打破的心境,不知何时,早已融动,如温润沉静的古潭水般,碧波缓缓。
可很快,那股雀跃还没有缓过神去,苏小年弯着的嘴角不由缓缓平了下来。
“你的伤,看起来好的也差不多了。”那颗兵荒马乱的心再次被默然克制住,苏小年恍然间,出声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有一天,你不打战了,会去干吗?”
那颗漆黑的眸子慢慢地从苏小年面容上收回,看向远处的古槐,轻声道,“这里山高皇帝远的,倘若解甲归田,来这山上,做一个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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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挺好的。”
“……”
有三两只蜻蜓,晃晃悠悠地从苏小年面前飞过,停在了池潭边的荷花朵儿上。
裴韬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不远处的古槐喃喃道,“说来也巧,我的院子里,也有一颗槐树,只不过没有这么大。”
他眺目回望了一眼走远了的古槐,轻声道,“小时候,爹娘不在身边,祖父每次都是抱着朵儿,坐在那个槐树下,盯着我练武。”
小年之前听都护府的人们说起过,裴韬的祖父是镇国公陈祎,但是裴韬和裴朵儿却姓裴……
像是看清苏小年心里想的般,裴韬漆黑的眉眼定定地看着远处的古槐,声音淡淡道,“祖父年轻的时候,险些战死沙场,是我祖母只身一人,翻山越岭,在战场上,一个尸体一个尸体找过去,才找到奄奄一息的祖父。”
“后来祖父出征,祖母就一直陪在身边,延州大战的时候,祖母腹受重伤,从此便不能身孕。我母亲是祖父从正宁侯府的舅父家抱继过来的。”
苏小年不由微微一愣,记得在都护府的时候,听赵嬷嬷说过,裴韬的祖母,大晋的长公主李萌之,因母妃出身家世显赫的正宁侯府,从小便是宫里数一数二,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一个娇滴滴的公主。
却不想,那样一个金枝玉叶,竟有这般魄力与胆识。
小年不由肃然起敬,心里有些相惜相见的向往之情。
“我其实有时候,特别羡慕我祖母,她总是有股敢作敢为,肆意人生的孤勇。”
苏小年回头,裴韬那双漆黑清浅的目光,不知何时,淡淡地落在自己身上。
四目相对,苏小年莫名一滞,忙憋开眼,嘴角微微一扯道,“你如今不过一时新鲜罢了,日子久了,你还是会怀念上京城里纷繁复杂,纸醉金迷的生活。”
耳边传来一声轻响,苏小年还没有来得及回头,额上就又被轻轻地敲了一下。
“纷繁复杂,纸醉金迷,嗯,不错,看来那几本诗赋起作用了,让桀骜不驯的苏大夫孺子可教也。”
裴韬闲来无事的时候,让莫影送来了几本书,里面大多是兵法战书,难得的里面竟混着几本女子哀婉诉情的诗赋。
更难得的是苏小年竟对此竟来了兴趣,裴韬便忙不迭地转赠给了她。
两人闲散无事的时候,便会翻看起来。
苏小年最烦裴韬看不起她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的样子,闻言正欲与他抢白几句,却不想他面色漠然一淡,语气也随之低沉了下来。
“朝廷里做惯了尔虞我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勾当,其实,远没有你说的纸醉金迷那么轻松自在的。”
裴韬想起那日都护府里,苏小年喝了点清酒,眉眼含笑,灿若星辰地夸着清云山上的种种好,不由微微一笑。
山谷里的风慢慢有些大,苏小年理了理吹乱的碎发,将手里的弓细细一收,慢慢向屋子的方向踱回去。
裴韬看着静默不语的女子,心下微动,脚步便不由地跟着她走了回去。
清风拂面,吹乱了她淡朱色的裙袂,恍然之间,女子轻淡淡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