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回来了,而且还带着宋淑仪的儿子。”厉老爷拐杖把木质地板敲得砰砰作响。
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提前通知警卫员,让他们把厉璟恒拦住。
宋岚岚跑到宋玉恩身后,悄悄探出个脑袋,警惕观察着前方的男人。
厉璟恒心里发酸,女儿的种种反应都在告诉他,他是个失败的父亲。
厉冬冬看着宋玉恩和宋岚岚,满心都是埋怨,妈妈和他说了,如果不是因为她们,她也不会被抓走。
妈妈告诉他一定要隐藏好自己,伪装乖巧在陆家扎根,等自身强大后为她报仇。
革委会那些人加诸在宋淑仪身上的痛苦,厉冬冬一定会还给宋玉恩。
“革委会那边说了,宋淑仪游街七天后会被下放到南明村,那里环境太险恶,不适合带小孩子一起去。”厉璟恒解释道。
厉老爷简直要被他气死,“所以你就这么大包大揽,把外人的血脉送进厉家?你要让我那些老兄弟们戳我的脊梁骨吗?”
“宋淑仪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凤城人人有目共睹,她的儿子不能出现在厉家,厉璟恒,如果你决心要抚养他,可以,前提是和我登报断绝父子关系。”
厉老爷要名声,要面子,不想被厉璟恒这个蠢货连累。
他明明都知道自己被宋淑仪玩弄于鼓掌间,却还愿意帮她养儿子,简直是没救了。
其实厉璟恒愿意收养厉冬冬,和宋淑仪没有任何关系,他是单纯觉得孩子可怜。
而且如果他不收养,厉冬冬就会落在陈家人手里。
一个私生子,在陈家估计连狗都不如。
厉璟恒看向宋玉恩,他喉咙微微滚动,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很不要脸,却还是不得不说。
“玉恩,你也是个当妈的人,应该能理解我的想法,孩子是无辜的。”
他用眼神示意宋玉恩,希望她能帮他说几句好话,毕竟宋淑仪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气也该消了。
“我只知道龙生龙凤生凤,父母是什么样,孩子就是什么样。”宋玉恩语气疏离又坦然。
她似乎只是在说现实,完全没有加入个人情绪,对厉璟恒要收养厉冬冬也无所谓。
他这么做,更加坚定了她要离婚的想法。
厉璟恒不同意也无所谓,他和宋淑仪之前那些事众所周知,如果宋玉恩被逼的实在没办法,可以去军区找他的领导闹。
“你还敢问玉恩,厉家怎么会教养出你这个是非不分,好赖不分的蠢货。”厉老爷额头青筋暴起,咬着后槽牙骂。
厉璟恒垂眸,“爸,我已经决定要收养冬冬了,既然你们都不同意,那就登报吧。”
一瞬间,排山倒海般的怒火裹挟了厉老爷,让他连呼吸都困难。
他的儿子为了个外人,竟然真的要和他断绝关系,何其可笑,何其可恨!
忽然,厉老爷身体直挺挺往后倒,厉璟恒忙松开厉冬冬上前搀扶,可是没来得及。
厉老爷重重倒在了地上,发出的声响砸在宋玉恩心头。
“爷爷!”宋岚岚也惊声尖叫。
只有厉冬冬保持着冷静,他眼底甚至闪过快意,期盼着这个伤害过他母亲的老人早点去死。
“爸,你没事吧。”厉璟恒六神无主。
厉老爷已经陷入昏迷,当然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宋玉恩上前一把推开厉璟恒,检查着厉老爷的身体状况,呼吸还算平稳,脸色却非常铁青。
她知道厉老爷心脏有些问题,从他口袋里摸索,摸到了养心丸给他喂下。
没过多久,厉老爷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宋玉恩深深松了口气。
“先把老爷子送回房间里,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她冷声吩咐厉璟恒。
如果不是他,厉老爷也不会变成这样。
昏迷中的人身体很沉,宋玉恩给厉璟恒搭下手,才勘勘把厉老爷扶到床上。
“刚才老爷子摔下去时很重,不知道骨头有没有问题,我摸着没事,但如果有疼痛,到时候得去趟医院好好看看。”宋玉恩道。
厉璟恒现在心情很复杂,他深深看着宋玉恩。
她和他说话的神态,一举一动,都和以前判若两人。
想到她刚才的冷漠,厉璟恒不由自主说出了心里话,“玉恩,你为什么不能体谅我,我真的很累。”
“最近这几天我一直在收集证据,为宋淑仪的事忙碌,我保证自己对她已经没了任何感情,想收养冬冬纯粹是因为可怜他。”
体谅?
宋玉恩觉得很可笑,“你觉得你是帮了我,所以才这么高高在上,认为我有必要替你说话。”
“可厉璟恒,你问问自己的心,难道你就没有私心吗?”
在宋玉恩澄澈,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中,厉璟恒沉默了。
她继续道,“我现在不想和你说太多,你的事与我无关,你要收养谁我不管,但希望你尽快在离婚申请上签字。”
“厉团长,想必你也不想因为宋淑仪影响自身吧?”
宋玉恩就是在威胁厉璟恒,事已至此,她对他只剩下浓浓的失望。
这场婚姻的开始本就是个错误,如果当时没被发现怀了岚岚,她不会和他结婚的。
“你真的要这么绝情,对我做到这种程度?”厉璟恒攥紧了身侧的双拳,一字一句都紧咬牙关。
“论绝情,我比不上你分毫。”宋玉恩道。
她不想再跟他争辩这些有的没的,转身离开,到房间门口时脚步微微顿住。
厉璟恒眼中迸发出希望,难道她后悔了?
然而并没有,宋玉恩只是道,“厉团长,我希望你可以别再来骚扰我和岚岚,没有你的日子我们母女俩很开心,幸福。”
“红旗公社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她的话犹如一把尖刀,每个字眼都在削厉璟恒心口的肉,让他整颗心鲜血淋漓。
他看着她的背影,恍惚间想起,在之前那么多年里,她好像从来没有背对过他。
她总是正面对他,对他笑得温柔又羞赧,可当时的他只觉得烦躁,认为他处心积虑想勾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