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钦游不可置信地质问李萌：“你怎么能……”
谢无奕径直打断她的话：“剩下的人呢？如果你们全部指认是她，那我就要让炊事班多做二十九人的饭了。”
其他人饿得头晕眼花，为了填饱肚子拼命点头，只要能吃一口馒头让他们做什么都行，再说领罚的又不是他们。
“所有人解散。”谢无奕点了点陆钦游，“你，俯卧撑准备。”
陆钦游见他也不信任自己，憋着一肚子委屈开始做俯卧撑，早已筋疲力尽的身体连弯曲都费力，更别提要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很快她就扑倒在地，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李萌本想去扶她，但被谢无奕一个眼神给吓回队列。
“休息的人好好休息，挨罚的人好好挨罚。”他双手扶着腰带，高高在上地斜睨着陆钦游，“别在这耍小脾气，老子不买账。”
陆钦游委屈劲一下上来，一边憋眼泪一边狠命地做俯卧撑。其余人站着坐着围在一边，就是不敢看陆钦游。他们或多或少有污蔑的嫌疑，没有确凿证据，谁敢确认就是她？
而谢无奕只是照常挑刺，多给她加了三十个。
军区当晚九点下了雨，还在训练的队伍已经撤出训练场地，只有A班支起了帐篷，二十九个人围在帐篷里狼吞虎咽。
陆钦游一个人在帐篷外，远远地看向他们，灌水的训练服比平时沉两倍，动作逐渐慢下来，头发被雨丝打湿全都糊在脸上，看起来狼狈得很。
夏夜的暴雨来得急，风也很凉，谢无奕站在她身边，陪她一起淋雨。他见她的脸色白得吓人，一副随时会晕过去的样子，却高声喝道：“俯卧撑不会做还来军校做什么？人要敢作敢当，事是你做的，罚你当然得认！”
大快朵颐的人自然是听见了，李萌不自在地低下了头。有人率先觉得不对，想要起身打报告却一头栽倒，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不到三分钟的时间A班29人全军覆没。
谢无奕见目的达成，立刻蹲下身查看她的状态。“好了，停下吧。”
陆钦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旧紧咬牙关地坚持做完。“还有二十二个。”话音刚落，她感到重心一空，被他提溜小鸡仔一样拎回了最近的帐篷。
她眨眨眼，直到盖着毛巾坐下，她才发现同伴早已成了口吐白沫的躺尸。“谢长官，他们没事吗？”
谢无奕摇摇头，递给她一杯热水。“专门做的植物毒素，可以被系统消化。大概十五分钟就会醒了。”
“谢谢长官。”她握着铁杯取暖，心里不是滋味，“谢长官，我没有在背后说您的坏话。”
“我不在乎这些，”他踢了踢不安然也入睡的胖虎，“就算你们在背后画圈圈诅咒我，我也不意外。今天的训练内容不是体能而是团队意识，你在我这充其量就算杀鸡儆猴里倒霉的鸡，明白？”
她还没回答，肚子先咕咕叫起来。
“去吃，”他一抬下巴，“我那份没动。”
“那您呢？”她望向他，似乎是电闪雷鸣带来的错觉，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褪去战神的那层光辉，她意外地发现他的身材有些瘦削，尤其是腰，只有薄薄的一片。
谢无奕没有回答，长腿一迈走出帐篷，站在阴暗处打火点烟。他抽的不是更常见的电子烟，而是老式的卷烟，由于不含尼古丁的缘故，空气中只弥散着淡淡的药草味。
陆钦游担忧地望向他的背影，饭菜在手却没心情去吃。谢无奕吸了两口烟又开始揉太阳穴，身后一片狂风暴雨，随时都有被吹倒的风险。
一道巨雷穿天而落，吓得陆钦游不自觉地喊了一声“谢长官”。
他闻声回头，以为她有什么突发情况快步走来，替她捡起掉落在地的毛巾，顺手掐灭烟头。“怎么？”
她本想说“刚刚您站在那里很危险”，可看到他时又觉得自己的担心何等可笑。无论何时他都是如此从容，如此可靠。帝国之心永远不会倒下，只会伫立云端。
“没事。”她接过毛巾，纠结片刻后还是问出口，“您不舒服吗？”
“无聊抽根烟而已。”他转头看向她吃剩的饭菜，咄咄逼人地反问，“胳膊这么细还吃这么点，是想上战场给怪物当口粮还是以为怪物吃饱了就不吃人了？”
陆钦游被呛得没话说，老老实实开始扒饭，腮帮子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
他指点江山一般道：“吃不下也要给我吃！”
她一边猛猛塞，一边用力回答：“是！”
十五分钟后，怨种们睡醒了。卡夫卡哀嚎一声，发现自己脸边贴着一只冰冷的军靴。
谢无奕踢踢他的脸，“醒了？”
卡夫卡吃了毒蘑菇般咧嘴一笑，紧接着就被无情一脚给踹醒了。
“吃得很香？这就是背叛战友的下场！”
植物毒素可不是盖的，众人擦掉嘴边白沫，劫后余生般流下悔恨的眼泪，纷纷求饶再也不敢了。
“猎杀怪物除了依靠个人能力以外，最重要的就是团队合作。「眼睛」无处不在，而人类有巨大的视觉盲区，此时你的战友就成了你的另一双眼睛，所以无论何时都不能背叛战友。听明白了吗！”
众人纷纷立正，喊道：“明白！”
谢无奕抬腕看表，“啧，九点半了？你们好像要休息了，不如留在训练场上数星星？”
“求求你了长官！我们知道错了！”卡夫卡扯着嗓子大喊。
众人求饶，堪比向阎王爷喊救命。
谢无奕冷笑一声，刚打算开口却猛然咳嗽起来，转过身缓了一会儿。再回头时，陆钦游发现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
他摆摆头，不耐烦道：“这次先放过你们。”
众人在谢无奕的指挥下扛着帐篷往外疯跑，发出猴叫一般的欢呼声。陆钦游也被他们的笑声浸染，迈开大步狂奔起来。她偶然回头，发现谢无奕正一点点地矮下身体，最后愤怒地捶向自己的后颈。
暴雨里，她看到了他猩红的双眼。
回到宿舍，陆钦游和李萌谁也没搭理谁，在沉默中洗漱晾衣服。陆钦游记得他蹲在雨里的样子，心里压着一块巨石。
他感冒了？还是生病了不舒服？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她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谢无奕拿酒精冲伤口还面不改色的样子，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陆钦游，我可以跟你聊聊吗？”
她回头看向李萌，对方低垂着头，一副认错的样子。
“对不起，我不该污蔑你。我担心你会把我的事说出来，我不想挨罚于是就……”李萌跟她鞠躬道歉，“真的对不起，我发誓再也不会有下次。”
她静静地看着李萌，叹了口气：“我暂时不会原谅你。”
李萌点点头表示理解。十点熄灯后，陆钦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李萌，你有听说过谢长官生过什么病吗？”
“没听说过，”李萌闷闷道，“他那么强还能有什么病？”
“今天他好像不太舒服。”
“不知道，我只觉得我们更不舒服。”
陆钦游知道不能再跟李萌聊下去了。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侧过身准备睡觉。她习惯侧睡，怀里夹个玩偶，整个人缩在被窝里会更有安全感。在怀疑关灯会有鬼的小时候，她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她闭上眼睛，他的眼神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谢长官好像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入校第三日，他们终于有了课本。被知识拥抱的感觉真是太踏实了，陆钦游恨不得抱住课本猛亲。“太好了，各种详细的解释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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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夫卡一见密密麻麻的两百页纸就发怵，“朋友，你这么爱学习，是不是成绩很好啊？”
“还好，也就数学和理综加起来失分不超过十五分。”
好小众的语言，卡夫卡听不懂。
上课铃声响起，阿丽莎踩点踏进A班，敲了敲黑板。“安静，每个人认真翻看教材2-33页，看完我提问。提问不过的给我抄十遍！”
这熟悉的感觉！陆钦游打鸡血一般开始摄入精神面包，其余人认命地开始翻书，没翻两页就开始打瞌睡。
阿丽莎受其影响也昏昏欲睡，猛然清醒自己是教官，一拍讲台，“干什么呢？睡着了都！”她一指陆钦游，“我看你最认真，你来背诵第三页的内容。”
陆钦游在众人惊诧而崇拜的目光中一字不落地全背下来。
“学神啊。”卡夫卡赞叹不已。
从第三联邦几十万考生中脱颖而出的人怎么可能是一般人？她可是为数不多靠成绩进入墨提斯学院的学生。
阿丽莎抓住走神的李萌，“斜后位，怪物分类有几种？”
李萌站起来，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六种。”陆钦游小声提醒。
李萌有些意外，感激地跟着她念：“六种，分别为类蜘蛛，类蜂蚁，类蝶蛾，类蚊蝇，类甲虫以及水生怪物。”
“坐吧。”阿丽莎选择放她一马，开始抽查其他人。
陆钦游的课桌上飞来一只纸青蛙，她拿起来一看，青蛙的肚皮上写着“谢谢你”，旁边还画了个害羞的笑脸。
她叠了一只千纸鹤传给李萌，左翅膀写着“没关系”，右翅膀写着“昨天的事也没关系”。
11：30，提心吊胆的学生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阿丽莎敲敲黑板，众人登时安静。“谢长官请假了，今天下午我代为你们的教官。”
众人欢呼，陆钦游却高兴不起来。
“昨天谢长官任命的班长是谁？”
陆钦游举起手。
“下午一点训练场集合，点好人数，”阿丽莎笑笑，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我请大家看电影。”
“喔喔——”此时单纯的少年们还不知道自己将经历什么，兴奋地给同桌分享自己喜欢的电影，比如《星球穿越》《特斯拉大战金刚侠》《环北冰洋系列》等史诗级动作片。
看电影，指将人倒绑直至开始走马灯，感受血液倒流的同时无限接近死亡。
两个半小时后，陆钦游看见了去世的奶奶爷爷姥姥姥爷太奶奶太爷爷……等等，她怎么看到了上帝？视线里的人脸逐渐清晰，她看到有人在冲她微笑。笑得好温柔啊，是谁？
她努力睁开眼睛，啊，原来不是他。
“你还好吗，小陆同学？”雪莉笑着问。
“谢谢您，我已经好多了。”她看向周围29具躺尸，“我刚刚是晕过去了吗？”
“你是坚持到最后的人哦。”她的双手发散出盈盈的绿色，绿光笼罩之下，不出三秒下一个贪睡虫就醒来了。
“辛苦了，亲爱的。”阿丽莎冲雪莉笑笑，蹲在陆钦游身边。
陆钦游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她为什么要喊她亲爱的？她的目光在雪莉和阿丽莎中间来回游荡，看不懂两人之间的奇怪氛围。
阿丽莎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别担心，明天他就会回来了。”
“真的？”陆钦游眼睛一亮，很快又低下头去，“谢长官真的没事吗？昨天……”
“这我也不清楚。我跟老谢虽然是同一届的战友，但他有很多东西不愿告诉其他人。不过比起担心他，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什么？”
阿丽莎喝道：“所有人！下一场电影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