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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5

作者:春棠许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马车卯时出发,午时停下休息了一刻又继续上路,行出几十里,直到天黑才停下来生火煮饭。


    押送队伍的看守中有二十多个狱卒和北地燕京的三十几个军士,一干人等都由燕京驻地的一个千总带头管理。


    他们在大路边的林子里围成一圈,将囚犯限制在内,驱使囚犯去捡柴、烧火、洗衣服,干各种杂活,有几个不大老实的看守,还会对女囚动手动脚。


    坐在破马车里不会被风吹的太厉害,却也舒服不到哪里去,颠簸摇晃,一车人坐的屁股又酸又疼,晃得脑袋也不甚清醒。


    即便如此,她们也不敢下车,怕被看守注意到,对她们上下其手。


    月栀不通男女之事,只知道她和裴珩在马车里缩了一天,再不下去活动活动腿脚,半截身子就要废了。


    她小声问裴珩:“您感觉好点没,咱们下车透透气?”


    “头已经不晕了,下去走会儿吧。”裴珩几乎是半晕半睡的躺了一天,被大氅捂的出了汗,这会儿感觉精神好多了。


    月栀撩开车后的帘子,迈腿下车,扶着裴珩下了马车。


    生怕崔文珠她们会偷东西,月栀特意把两人带出宫的两个包袱都背在了身上。


    夕阳落下山峰,天空烧起一片红云。


    裴珩深吸一口气,除了秋意寒凉,竟感到些许轻松:出了宫墙,不必时时审视自己是否得体、恭顺,连呼吸都那么自由。


    白日里,迷迷糊糊间被崔文珠怨怼了一番,得知是母后舍弃他保存了自己,初听时还心痛不已,如今悲伤也淡了。


    母后向来是那个性子,类似的事,已经不止发生过一次,自己何必再执着什么母子情分。


    月栀在一旁扶着他的手腕,好奇的问:“太子,您知道北地是个什么地方吗?”


    裴珩回过神来,答她:“北地天寒多风雪,春夏短,秋冬长。你我要被押送去的地方应该是燕京,那里靠近国境,素来是流放发配之地。”


    他年纪小,懂的却不少。


    月栀每每听他说起自己不知道的事,都觉得他像极了私塾里博学的老夫子,对他又是崇敬又是喜爱。


    “月栀……”


    “嗯?”


    “我已经被废,你以后别叫我太子了,让人听到,又是一重大罪。”


    月栀顿时警觉起来,“我知道了……那我以后怎么称呼您呢?”


    “叫我的本名,裴珩。”


    男孩稚嫩的脸上是一副认真的表情,月栀眨眨眼,在嘴里酝酿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念出来。


    “裴,裴珩……”


    看她结巴的傻样子,裴珩忍不住笑起来,“这样就对了,以后也别说什么‘您’,你我皆是罪囚,没有尊卑之别,是一样的人。”


    月栀反应了一会儿,将自己托在他手腕下的手,向上挪了挪,握住了他温热的手心。


    “就像这样?”


    裴珩噗嗤一笑,“对。”


    男孩生的本就端正,稚嫩的脸颊笑起来像只讨喜的猫儿,月栀看得心生欢喜,也对他笑起来,牵着他的手晃来晃去。


    只一点微小的变化,原先隔在两人中间的差别仿佛真的不存在的似的。


    去时大的扶着小的,回来时,两人的手自然的牵在一起,像迷路在林间的玩伴。


    大概是看守们不愿意招惹废太子,两人在林子里走了一圈,没有一个看守叫他们去干活,哪怕迎面碰见,也只当没看见他们。


    月栀乐得自在,趁这机会在林地里寻找义兄,没一会儿便在溪边看到了人。


    张平安正在打水,打好两桶水,回头就看见月栀和裴珩走了过来。


    他冲着月栀高兴道:“我正打算干完了活就去找你,没想到你先找过来了。”


    说完看向裴珩,“您就是废太子?”


    话不中听,月栀纠正他:“义兄,别这么叫他,叫公子就是了。”


    张平安憨憨应了一声,才又对裴珩说,“先前没看到小公子,我娘在家里可想您了,老说您聪明用功,小小年纪就无有不通,长大一定会有大作为。”


    说完察觉到自己失言,忙打了下自己的嘴,“唉哟,瞧我这嘴,真不会说话。”


    裴珩没有怪罪,关切的问:“你是张嬷嬷的儿子,可知她有没有怪我?”


    “没有没有,那又不是您的错。再说皇后也被赶出了宫,风水轮流转,今天的人哪能知道明天的事呢。”


    张平安是个粗人,嘴巴一秃噜就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都不知道自己冒犯了人。


    瞧着裴珩露出感伤的神情,月栀忙挤到两人中间,打断了二人叙旧。


    比起评判过去的对错,她更担心流放路上这些天要怎么过。


    “义兄,你能不能想办法把我们安排到一驾人少的马车里,我和裴珩实在不想跟长孙家的人挤在一处,他们恨皇后,很不待见我们。”


    “哎呦。”张平安猛的一拍脑袋,听她说了才想起来,“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


    他悄悄观察四周,发现没人注意这边才告诉二人。


    “出城前我就托刑部的朋友去买马车了,怕白日里插进一辆马车太显眼,特意让他慢慢跟在后面,等天黑了再赶上来,过会儿应该就来了。”


    月栀又喜又惊,“还是义兄想的周到,可是买一辆马车不便宜吧,让你破费了。”


    她从衣裳夹层里摸出两锭银子,塞到他手里。


    张平安按住她的手推回去,“你之前拿给娘的金子,娘买了宅子还剩不少呢,眼看要入冬,北地天寒地冻的,你留着银子,跟小公子到了燕京才好过活。”


    “我身上还有呢,这些你拿着。”


    “你年纪小,哪里知道过日子的辛苦,柴米油盐样样要花钱,置办身像样的冬衣更贵,你们到燕京人生地不熟的,用钱的地方比我多。”


    张平安坚决不收,还倒拿了些碎银子给她,叮嘱她财不外露。


    “以后银锭要铰成碎银子使,你们两个又小又瘦的,叫人知道身上有钱,顷刻就给你抢光了。”


    月栀和裴珩表情认真起来,安静的听着张平安教授生存经验。


    ——给人做工前要先打听当地的行情,要么签契书,要么以物相抵,免得被骗。


    ——被官府罚没的罪奴可以交钱赎出奴籍,去屯田做自由民,比做苦役、做奴仆好过千倍万倍,有机会赎身一定要赎。


    ——乡野间常有人贩子,女子,年纪小的孩子,千万少出门,不要在晚上出门,不要搭理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说话间,天已经黑的彻底。


    千总催促烧水做饭,张平安叮嘱两人晚些上车,等买的马车到了,就去找他们,说完提着水离开了。


    风吹云动,吹散的云影后露出清冷的月。


    月栀借着微弱的月光亮蹲到溪边清洗帕子,裴珩乖巧的站在一旁,提着两个包袱等她。


    少女细嫩的手泡在凉水中,揉搓着雪白的帕子,没一会儿指骨处就泛红了。


    裴珩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大氅,不由得生出些惭愧,等她洗好了帕子起身,他走上去,用袖子替她擦干了手上的水迹,主动牵上她的手。


    男孩的手心热乎乎的,月栀意外他的举动,心底生出一阵柔软的暖意。


    “我不冷的。”


    “是我太热了。”裴珩撇过脸去,将装了衣裳针线的软包袱还给她,自己背装了书本笔墨的硬包袱。


    月栀看在眼里,心想:他真是个好孩子。


    两人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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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燃起火堆的营地走去。


    营地处,一半看守在站岗,另一半围着沸腾的大锅吃肉粥,罪犯被限制在空地上,男犯戴着脚镣抱头蹲地,不被允许站起。


    裴珩站在树下朝男犯人堆里瞥了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舅舅,长孙仪。


    外祖父死后,长孙家风骨已折,只剩贪腐鼠辈,他便再不对长孙家的人抱有好感,可母后无比钟爱这个平庸无能的哥哥,事事为长孙家考虑,现下落到如此地步,又能怪谁呢。


    他从犯人堆里移开视线,默默攥紧了月栀的手。


    思考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沉重问题,让他备感压力,只有在月栀身边,自己才能短暂恢复一个孩童该有的轻松惬意。


    仰头看去,月栀痴痴望着远处煮的咕嘟咕嘟的大锅肉粥,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肚子饿的咕咕叫,拇指还下意识的摩挲他的手背,作为对他握紧的回应,单纯又温柔。


    *


    第一批看守吃的差不多,才给犯人们分食物,每人一个干巴窝头。


    饿了一天的犯人们,此时什么体面、主仆之别、多年情谊全都顾不得了,大口的啃窝头,吃完了自己手上的就去抢别人还没吃完的,只要能填饱肚子,恨不得连地上的草也抓来吃两口。


    崔文珠母女所在的马车里情况更甚。


    几个侍女吃的快,看袖玉和采莺手里还剩半个粗窝头没啃完,盯的眼都红了,吓得二人赶紧把吃的往嘴里塞,差点噎的没喘过来气。


    崔文珠哪里吃过这么粗糙的粮食,咬了一口,难以下咽,又看侍女饿得眼红,便把自己的窝头丢给了她们。


    不过半个时辰,她饿的身上发虚,回味先前咬的一口窝头,竟有股甜味,越想越馋。


    “娘,我饿……”长孙华青靠在她身边,人蔫蔫的,又冷又饿,想睡都睡不着。


    崔文珠自己也饿,不耐烦道:“有窝头不吃,现在知道饿了?”


    “我没有窝头……”长孙华青委屈的快要哭出来。


    崔文珠这才发现,先前看守来发饭的时候,侍女根本没有把窝头分给她女儿,而自己那时因为嫌弃窝头难吃,满心烦躁,都没注意到女儿没分到吃的。


    “你们这些贱皮子!”她积压了一天的不满全都爆发出来,抓住长孙华青身侧的侍女,扯她的头发,狠狠抽她的脸。


    “府里养了你们这么多年,是短了你们吃还是短了你们喝?如今落难,不求你们分点东西给主子,竟然还抢主子的吃食!”


    侍女被打的直哭。


    袖玉在旁拉着崔文珠,劝她:“夫人,其实月栀那丫头说的也对,如今落魄了,小小姐都没得吃喝,您不如把华服卖掉,换些衣裳和吃的。”


    崔文珠冷哼一声,当她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怎么想的吗。


    她没有理会袖玉,抱着女儿下了车。


    袖玉翻了个白眼,正要跟采莺说道说道,却发现一直坐在自己身旁的采莺不见了。


    下车四处看看,才见采莺从漆黑的林子里走回来,一脸红润,身上不仅多了件厚袄子,嘴角还有一股肉粥香。


    袖玉满心嫉妒:“你去哪儿了,自己吃饱穿暖,就把我们都忘了是不是?”


    采莺没正眼看她,“我有我的法子,顾得上自己就不错了,谁闲的没事儿惦记你。”


    这种地方,女人能用的法子,无非就那几样。


    袖玉怒斥:“不要脸,为了一件破袄,几口吃的就把自己卖了。”


    采莺也没好气,“你不会还做梦想当太子侧妃吧?如今这时节,谁不想找个依靠给自己赎身,只怕你想卖都轮不到你。”


    她指向对面树林,“月栀可比你聪明,她早就勾搭上了一个狱卒,吃的可比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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