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玄琉背着大包小包来到栖霞宫时,远远地便瞧见了垂首立在门前石壁边的宫珏。
“大人久等了!”她走近后才发现,原来宫珏方才正闭着眼假寐。
一听到声响,他立时便睁开了眼。只是眼下两道浓浓的青灰已然到了几乎可与石壁苔痕一较高下的地步。
看着面前神清气爽地玄琉,宫珏打了个哈欠,少气无力道:“玄丫头来啦。”
玄琉点了点头,关切地问:“大人昨夜可是没有休息好?”
宫珏笑看她一眼:“哎!年岁大了,自是比不过你们年轻人!纵是醉酒,第二日也不见一丝疲态!”
玄琉心底一凛,她早起特意沐浴换了衣服,就是唯恐酒气散发,被人瞧了去。如今被宫珏一眼看穿,不由地便有些心虚,连带着说话都带了丝磕巴:“呵呵呵,大人真是爱开玩笑,小仙昨日那可是早早……早就睡了……”
宫珏哈哈一笑,边向内苑走边说:“玄丫头莫不是酒后失忆?昨日可是小仙我给你抬回自己房间的呢!”
玄琉脚步卒然一顿。
竟是宫珏把自己抬回去的?那岂不是……?
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宫珏极为善解人意地补充道:“当然,君上也全程在侧观览了您的醉酒仪容。”
天宫阳光明媚,宫珏却觉得身边之人面色蓦地一青,身子左右晃荡了两下,直扶着身后宫墙才能勉强站住。
“玄丫头这是怎得了?”他笑意绵绵地问。
“我……我就是……忽然觉得有点晕。脚也有些发抖。”
宫珏状似惊讶:“莫非是酒劲儿还没缓过来?”
“也许,宫大人,能否容我……我先回去歇息片刻再来?”
宫珏温柔款款地笑道:“这恐怕不行,君上还在等着你呢……”
言罢,他手臂向前伸展,向她做了个恭请的动作,好死不死又加上一句:“这就上路吧玄丫头……”
得!宫珏指定还在心里记着昨夜抬她的仇呢!
玄琉一脸绝望地闭了闭眼,瞬间心如死灰。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进到了内苑,玄琉抬眼,见曦泽着一身月白衣衫,正拿着一卷书坐在院内紫藤架下翻看,姿态闲散飘逸,端得是一派仙风道骨之象。
宫珏推了一把缩头缩脑的玄琉,朝曦泽道:“君上,玄琉到了。”
紫藤随风摇摆如舞,意态缱绻地拂过曦泽发丝眉梢,他眼皮都未掀一下,随意地“嗯”了一声,又继续认认真真地看起书来。
把她带到后不久,宫珏便声称督仙司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朝玄琉吐了吐舌头就先行离去了。
偌大的院子里,玄琉孤零零地站着,看了看头顶高悬的烈日,又看了看一脸从容闲适的曦泽,既不敢施法开个遮阳结界,又不敢开口询问曦泽她该何去何从?只能直愣愣地傻站着,那滋味,着实是好生煎熬。
“站好……”清冷的声音响起,正无聊到拿脚尖踢地的玄琉闻声立刻将身子绷地笔直。
好热!
好渴!
再抬眼看一下对面从容俊逸,清爽如风的某人……
好想死!
直站了约莫有一个时辰后,曦泽才将书卷最后一页轻轻掀过,他垂下眼皮,打量了玄琉片刻,直看得她眼底发毛,冷汗淋漓,才站起身来,道:“走吧……”
玄琉上前一步,才发现自己后背竟都已湿透,她胡乱地擦了擦额角的水渍,问:“去哪?”
曦泽回头,状似无意地瞥了她一眼,轻飘飘地道:“栖霞宫和无极宫的规矩不同,既然往后你都在这处生活,那本君便送你四字真言,你需好生记在心间。”
玄琉对这答非所问诚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实道:“请君上赐教。”
迎着玄琉略微疑惑的目光,曦泽朝她靠近一步,居高临下,慢慢悠悠地说道:“栖霞宫宫规---少言,多做。”
“记住了吗?”
玄琉咽了咽口水,拱手道:“小仙省得了。小仙一定将君上的金玉良言谨记在心,日日警醒己身。”
曦泽不轻不重地扫了她一眼,才淡淡道:“嗯。”
二人沿着小径深处行了许久,越靠内里,花树绿植越为繁盛稠密,后院更有一大片茂盛竹林,郁郁青青,遮天蔽日。又走了片刻,曦泽才在林海后的一处朱红小门处停下脚步,他指尖一抬,木门立刻应声而开,玄琉跟着往里行去,却见内里景致与方才的生机盎然截然相反。周遭修竹林立,水渠幽深,一派庭院深深的肃穆冷寂之气。
不时会有身着暗黑玄甲的天兵来回巡视,见着曦泽,皆是目光一肃,垂首端正行了个军礼,朗声道:“参见司主!”
平日里的仙君们,见了曦泽大多都会尊称一声君上亦或霁华君。头一回听到有人叫他司主,玄琉不禁有些好奇,她再次打量起那几名仙兵,见他们站姿笔直,眉眼间萦绕着一派刚正肃然之态,心中微惊。
原来……这栖霞宫的后院竟和督仙司是连在一处的?
曦泽指尖微微一抬,朝那几名仙兵道:“可有见到萧池仙君?”
其中一名仙兵高声回答:“启禀司主!属下方才见萧池大人去了地字监牢!”
曦泽点了点头,朝玄琉:“跟我过来吧。”
玄琉紧跟其后,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那几名仙兵在二人走后彼此对望,面面相觑的模样!
最左侧的瘦高仙兵率先眨了眨眼:“是我眼花了吗?司主竟然会带人来督仙司?”
另一个道:“而且……竟然是个女人!”
又一名捂着胸口道:“瞧着那说话语气,司主何时如此平易近人地说过话?我的小心脏受了到震荡!”
另外两名:“好好说话!”
瘦高仙兵咂咂嘴:“我方才表现的还行吗?可还符合司主素日强调的波澜不惊,泰然自若?”
两人立刻点头:“不错!你方才很虎很直接!”
说话间,又走来了几名高阶仙兵,询问发生了何事?三人忙一脸八卦地向上司诉说了方才之事。
其中一个首领模样的仙兵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教训着几人:“胡闹!想我们督仙司,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眼下不过是见君上带了个女子,怎就值得你们这般大惊小怪,交头接耳,真是没见过世面!”
几名仙兵挨了训斥,口中连连称道惭愧。皆是低下头不敢再言。
却见那名首领沉吟须臾,清了清嗓子,又忍不住问道:“那果真是个女子吗?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默了默,又道:“那女子长什么模样?是美是丑?是高是低呀?”
三人:……”
树影渐远,很快便来到了督仙司内院,其内围墙重重,迂回曲折。一栋栋的房屋皆以灰色为主,迎面而来便是一股子沉闷于胸的压抑之气。
二人从砖墙边缘的门洞进入,穿过逼仄晦暗的冗长通道,便终于来到了那仙兵口中的地字监牢。
内里寒气逼人,墙壁四周虽都燃着丛丛火把,冷肃之意却是分毫不减。方一进入,前端萧池便迎了上去,在看到他身后跟着的玄琉时,脸上亦是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你这是什么表情?本君脸上长花了?”
萧池笑了笑:“只是好奇罢了,君上怎会想着带玄琉来这儿了?这里可不是女仙姬会喜欢的地方!”
曦泽瞥了眼一侧眼观鼻鼻观心的玄琉:“既然以后是栖霞宫的人了,就先带她来见见世面。”
他说完,直视着前端的一片黑暗之色,面色沉静:“问出什么了没?”
萧池摇了摇头:“她嘴硬得紧,一问三不知。”
“倒是个硬骨头。”
朝前走了两步,曦泽冷声道:“开门。”
两旁的仙兵立刻拿钥匙去开那玄铁锁链,随着钥匙插入锁扣,铁链敲击碰撞的声音立时回荡在暗室之中,显得尤为刺耳。
他看了眼身后玄琉,示意她先进去。
玄琉会意,率先迈开脚步往里行去。
牢门内里比外间更为幽暗,初见虽是一片静谧模样,但据玄琉多年司职于幽冥司的经历,立刻就能判断出其中犯人数量必然不少。她的脚步不疾不徐地走在湿漉漉的地面之上。慢慢地,似有水流缓缓滑过,而越往里走,积水便越深。她垂下头去,见那水流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凛凛青气,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这是肃神水。”身后曦泽道:“若是心生污秽,邪侫凶恶之人踩过,必有灼肤剔骨之痛,腿骨脚趾也会顷刻间被腐蚀殆尽。”
他缓缓绕过她,走到前端,肃神水立时从中间分开,未沾染上他鞋面半分。
曦泽:“你应该庆幸,自己还不算是个坏人。”
玄琉瞪大了眼,这肃神水是属狗腿的吧?方才拼了命地往她腿上涌,这会倒是娇羞地直往后退?
曦泽闲适地走着,指尖随意地指向左端:“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之前抓得魔族细作,知道他是来干嘛的吗?”
玄琉心道:“废话!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
但她面上却是装得极为老实,疑惑地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曦泽语气随意:“他呀,当时妄图来本君这里窃取宝物。只是手法拙劣,当下便被我捉住了。”
随着他指尖的动作,左端黑暗处逐渐显出些微亮光来。玄琉抬眼望去,只见那妖魔被缚妖索五花大绑地绑在一个椅子上,发丝散乱,形如枯骨。头顶被一鎏金宝瓶笼罩,金光如慢放的雨滴缓缓往他身上滴去,每落下一滴,那魔族细作便惨叫着剧烈抽搐几下。半晌,又有气无力地朝他们骂上一句。
“魔族煞气太重,这是在助他净化污秽的内心!”曦泽说道:“你瞧,起初他一天十二个时辰要骂上十一个时辰才满意,如今只是偶尔才能骂上一句,已然进步了许多了。”
玄琉看着那人,干笑道:“看……看出来了。”
“那我来问你,看到他,你可从中领悟到了什么?”曦泽淡淡笑道。
玄琉瞧着曦泽的神色,小声道:“不……不能在天界偷东西。”
曦泽满意地笑了笑:“很好。”
他又继续往前走去,陆续道:“这位是鬼族细作,当年他冒充仙君,与他人里应外合,妄图将那鬼族质子救走……”
玄琉心中猛一咯噔。
“你说他该不该罚?”
玄琉看着那面如枯叶,昏迷不醒的鬼族细作,抖了一下身子道:“该罚。”
“这是判上作乱的……”
“这是煽动下界灵族起兵的……”
“这是私卖天族仙草的……”
“这是妄图霍乱天界安宁的……”
一路行来,那些被关押的仙灵亦或妖魔,皆是一副气若游丝,进气没有出气多的模样。
曦泽看向她,面色看不出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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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仙司,有监督六界,守护天族安宁之职。是以对那些为非作歹,倒行逆施之辈,必然不可手软一寸。今日带你来看这些,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玄琉心中有些发虚,缩着脖子道:“小仙愚笨,还请君上示下。”
曦泽嗤笑一声:“你当然愚笨!”
玄琉:……
“所以本君才大发慈悲,带你来看看这些人,以此来提点你!”
曦泽抱臂而站,俯视着她道:“你日后既在我眼下行事,切记,断不可不顾法纪,肆意行事。”
他靠近她,垂下眼皮,冷声冷语地警告:“否则,若是一个不留神,被送到了此处,纵然你对我曾有过救命之恩,本君亦不会手下留情,懂了吗?”
玄琉立刻连连点头道:“懂了,懂了!”
曦泽见已唬住了她,这才放心地回头,继续往前行去。
稍后,于最末端的一处牢门前停了下来。
玄琉抬眼,内里不像别的牢房有火把照明,只有黑漆漆的一片,瞧着分外阴森可怖。
“你一直不肯说,那东西是你从何处得来的。”
曦泽声音如冬雪飘摇,冒着天寒地冻的冷森之气,沉沉说道。
“怎得?以为仅凭自己咬紧牙关,督仙司便查不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吗?……或者,你难道以为事到如今,将那东西交到你手上的人还会来救你?”
他挑眉一笑,面上满是嘲讽道:“本君该说你可笑还是可怜呢?”
“哗啦……”有铁链的声响徐徐传来,玄琉定睛望去,便见那黑暗之中,一双绿光闪烁的眸子恶狠狠地朝二人看来。
她心中一凛,这眸光,倒是似曾相识。
下一刻,她心底猜想便被印证,曦泽手臂一抬,掌中飞出流光,牢内瞬间便亮如白昼。
而几乎是同一刻,茵兰猛地上前,嘶吼着重重扑向牢门,如鬼爪般的手指越过牢门,奋力向前!似是要将无数怨恨尽数发泄到前方之人的身上,将其生吞活剥才罢休。
奈何那牢门坚不可摧,她用了全部力气,指甲还是在二人面前两寸的位置停了下来,再也无法上前。
曦泽扬眉,看着一脸波澜不惊的玄琉,道:“你倒是镇定。”
玄琉擦了擦汗,道:“属下惭愧,实在是督仙司中,比她可怕的属下亦见过不少,习惯了而已……”
“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的!”茵兰指了指曦泽,又指了指玄琉,一脸可怖狂态,道:“别得意的太久!日后,你,还有你,你们的下场,会比现在的我惨上数百,数千倍!”
曦泽对她的疯言疯语视若无睹,神情清冷又漠然,道:“你身怀异物,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天界呆了如此之久。依我看,是有同谋的吧?”
茵兰仿若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依旧梗着脖子,自言自语道:“你会比我惨上数倍的!你会比我更惨的!”
曦泽看着她的眼睛,眸光冰冷无情:“你装疯卖傻的技术太过拙劣,倒不如先评判一下本君的猜测可对……你带着那个东西,法力要想突飞猛进,需要时不时吸食他人灵力才可。所以,你的同谋,他必然无法离你太远。或许,他也是参学境的学子?”
茵兰指尖忽地一颤,喉中发出一阵刺耳的“咯咯”声。须臾,阴森地笑了一下:“你不是自诩洞察一切吗?你自己去查呀?我告诉你们!这个六界,马上就要变天了!你们,一个个最后都会成为他脚下的尘土!他会替我报仇的!你们都会不得好死的!哈哈哈哈!”
玄琉立刻道:“他?他是谁?”
茵兰冷笑着看着她,直看地她心里发毛,却依旧是不开口说一句话。
“是吗?”曦泽笑了一下,道:“可我觉得,在替你报仇和杀了你灭口之中,他应该会选择后者……”
茵兰神情凝滞,随即立刻摇头道:“不,不会的,我对他如此忠心,他定不会这样对我!你说这些,不过是想挑拨离间罢了,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曦泽挑眉道:“挑拨离间?我且问你,自你被抓后,欧阳明德为何就不见了踪影?他和你之间,是同谋还是另有牵连?”
玄琉猛地侧头,自她掀开浑夕山真相那日起,欧阳便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此刻他的嫌疑确实最大,可玄琉迅速回顾了下过往,心中却生出一种直觉。
欧阳明德应当不是他们的同党。
她抬眸,看着曦泽冷郁的神色,没有开口。
茵兰亦是摇着头道:“我不知道!你休想从我这儿得知真相!”
“本君生平最讨厌自作聪明之辈,既然你冥顽不灵……”曦泽侧首道:“来人,将她关至普通仙牢处,派重兵把守。另外,通知各处,就说这茵兰手握浮尘珠碎片,参学境内亦有同党。各仙府从即日起,需配合督仙司搜查,直到揪出同党为止!”
曦泽看向茵兰,如同看着一具已无生息的尸首,冷笑道:“茵兰,本君可以同你打个赌,如果你不招。三日内,必会有人来取你性命!”
“不可能!”茵兰目呲欲裂地喊道。
曦泽负手向外挪动脚步,声音缥缈如烟,冷冷地回荡在幽暗的地牢之中:“为什么不可能?如今的你,就如那棋局上的一粒废棋,早已不值一文了。”
在行至牢门出口时,玄琉回头再次看了眼披头散发,状如疯妇般的茵兰。当日在无极宫,此人恃强凌弱,仗势欺人,又可曾想过有一日会落得这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