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碗汤药下去,杨羡文明显好了不少。他的体温终于与常人无异,让乐言打消了把人赶去隔壁屋睡的念头。
杨羡文照旧从身后搂着她,从上方看,二人像碗柜里叠放的两只瓷勺。
他们呼吸同频,乐言甚至感受不到他的起伏。
杨羡文睡得很沉,好似灵雀给他灌的是蒙汗药。
她伸手,捏了捏环绕在腰间的小臂。
嗯,还热的,那就是没死。
乐言松一口气,继续顶着两只冒鬼火的眼睛放哨。
她一直在想一个男人,眼下精神抖擞、毫无睡意。
谁说的来着,心里想谁,就去见谁。
顷刻间,乐言直挺挺坐了起来,腰间的手落在榻间砸出一声闷响。
“宋公子...”
“宋公子...”
一阵狂风咆哮而过,宋思礼一惊,猝然睁眼。
“谁?!”
“是我。”宋思礼面前移来一张女鬼的脸。
在阴森昏暗的狱中,倒不算突兀。
“你要吓死我!装神弄鬼的做什么?”宋思礼压下鸡皮疙瘩,“出什么事了?那个秀才呢?”
乐言缓缓勾起唇角:“宋公子别怕,是好事。”
宋思礼困惑道:“当真是好事?”
若是好事,她这副死全家的脸色是怎么回事?
“当真是好事。”乐言笑得更为瘆人,“今日是我哥哥头七,我哥哥回来了。”
宋思礼头皮滑过一丝凉意,语气微怒:“头七怎么了?陆远游又不是我杀的。回不回来与我何干?难不成能替我打官司?”
“宋公子说对了,还真能。”乐言目光幽幽地盯着他道,“我哥哥他,给我托梦了。”
“这官司怎么打,这局怎么破,他都告诉我了。”
宋思礼不信鬼神,此刻乐言神神叨叨的样子,在他看来乃是失心疯,再过两日可与西街那个疯乞丐配作一对。
可身陷囹圄,哪怕救命稻草真是只鬼,他也不能不试。
他道:“少卖关子!怎么打,告诉我,早点把我从这个破地方弄出去!”
乐言故弄玄虚,摇头晃脑眯着眼道:“此乃天机,天机不可泄露。”
“所以...”她一顿,压低声音蛊惑,“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但千万,不能让那个秀才知道。”
秀才浑然不知,仍在呼呼大睡,连睡姿都没换过。
乐言见完想见的男人,再无心事。脑袋一空,身子一软,几近跌入梦乡。
就在她眼前还剩一道细缝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她浑身一紧,眼皮登时掀开打到天灵盖。
外头的雪粒子早就换成雪花,一片一片,悄无声息。
乐言屏息,在寂静中等待下一个动静。
什么也没有。
她在杨羡文怀里转了个身,望着他模糊的轮廓,突然意识到一件很烦人的事。
宋思礼从心里出去了,但这个秀才还在。
云娘往积雪扫出一道清脆的“哗”声时,杨羡文刚巧梦停。
他睡得很好,从醒后的愉悦感看来,昨夜貌似还做了个美梦。
睁开眼,先看见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珠子。他吓得一抖,晨尿险些在床榻上解决。
“乐言,你怎么了?”
乐言瞪着他看了一宿,从黑盯到白,终于把人盯醒。
她没睡着,罪魁祸首倒是一夜无梦到天明。
“气死我了!”她扑过去,朝杨羡文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颈侧传来痛感,杨羡文却无暇顾及,伸出双手接住她。
不多时,咬痕处的痛感变为温热呼吸带来的痒意,杨羡文喉结滚动,咽下躁意:“谁气你了?”
“乐言?”
乐言早已合眼,泄力后浑身瘫软如烂泥。
好像是睡着了,杨羡文不敢再动。
乐言在两个时辰后醒来,她睡眼惺忪,恍惚间蹭了蹭,才从杨羡文的肩窝抬起头。
大眼瞪小眼的沉默中,杨羡文先挑起话头。
“乐言,谁气你了?”他问。
乐言没回答,埋进去又咬了一口:“饿了,吃饭!”
饭后郝正来找,问她今日还去不去宋府。
乐言朝天一指:“下这么大雪,秀才病刚好,让他再缓缓吧,不然我怕他归西。”
郝正瞥了眼远处的秀才,道:“他是该好好休息。那你还去吗?你去的话,我跟你一起。”
乐言耸肩:“我也不去了,有其他的事。”
郝正罕见地没有立刻离开,问:“乐言,昨晚你是不是诈出什么了?”
乐言将视线从院里的那团白转回面前,丝毫不掩盖:“郝大哥,你那本书真就那么灵?凶手还真是有仇的。”
郝正:“你预备怎么做?”昨晚一诈,今日就松懈不少,乐言预备怎么做,他心里多少有个底。
“若我说我想帮她,郝大哥怎么想?”
“没想法。”郝正垂眸,“乐言,我先回去了。”
乐言从前绝不会多问,暗暗得了便宜便了事,今日却突然想问到底,她拉住郝正的胳膊:“为什么没想法?”
郝正盯着她,道:“可能,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乐言一怔,握他更紧:“哪一类人?”
“乐言。”
二人闻声扭头,杨羡文像刚从雪里生出来一般,一身白衣,肩上两层积雪,手上捧着一团雪球,展着笑脸朝这边走。
乐言放开郝正,走了过去:“在玩什么?”
杨羡文看了眼郝正的背影,扭捏道:“你和郝大哥…在聊正事啊?”
他看见二人靠得很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也只有一点点,因为乐言说了姘头的事是误会。
“嗯,他说看你还活着,他就放心了。”
杨羡文僵住,从刘宣家到牢房,郝正是押他的衙役之一。当时郝正还替他拧了把袖子,在哗啦啦的水声中问他,“冷不冷?”
“在玩雪啊?”乐言望向他手心,“冷不冷?”
“不冷。”杨羡文甩甩冒烟的脸,抬起双手送到乐言面前,“乐言,你看。”
一个憨态可掬的小雪人窝在他手上,肚皮圆滚滚,脑袋顶上插了一圈梅花,看着是花环的模样。
“今日雪下得大,我没忍住,做了个小的。”
“啊——”
乐言把住他的手腕,直接张嘴把雪人的半边脑袋咬进嘴里嚼了。
杨羡文完全预判不到她的举动,呆呆地看着她唇上黏着的两朵红色,道:“冰不冰?吃了肚子…唔…”
乐言拽住他的衣领,把人推向树干。
“唰——”
积雪一瞬倾倒。
郝正转身,看见树下强吻和被强吻的一对男女。
乐言后退,分开二人唇舌,看见一小朵梅花印在杨羡文的嘴唇上。
“你是哪类人?”她问。
心跳攀顶之际,杨羡文压根没听见这个问题。
没办法,杨羡文对大庭广众之下的亲密之举还是不太能习以为常。更何况,他的余光瞟见扒在门边的灵雀和云娘,还有一个回头的郝大哥。
杨羡文大口喘气,后背似抹了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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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蹭着树干滑坐在地。
乐言蹲下来,又问了一遍:“你是哪类人?”
“嗯?”杨羡文困惑。
“我,我是…”
“不许你说!”乐言从地上抓起一掌雪塞进他嘴里。
“不许跟过来!”她跳起来,冲到门外,消失在大雪中。
杨羡文更为疑惑,他与门边的二人对视一眼。三人中,没人知道乐言去哪儿了。
她去了趟许烈家。
许烈窝在书房里写话本,他夫人韦清倒了盏热茶,寒暄道:“估摸着快写完了,你先歇歇,喝点热乎的暖暖身子。”
“多谢清清姐。”乐言一手喝茶,一手把趴在她膝上乱拱的二女儿许寒烟捞到腿上,佯装生气地凶她,“奶奶,我裤子都要被你扒掉了!”
许寒烟咯咯直笑,仰面问她:“乐言,你的嘴巴怎么那么红?”
韦清啧一声:“要叫姐姐!”
“不用叫,我才三岁,比寒烟还小两岁。按道理,我该叫寒烟一声姐姐,是不是?”乐言嬉皮笑脸,撅着嘴道,“嘴红是因为刚刚吃了个小孩儿。”
“越说越离谱。”韦清嘟囔一声,“板栗饼你吃不吃?”
乐言:“吃,想吃大个的。”
韦清招呼站在一旁的大儿子去拿糕点,特地嘱咐道:“啸林,记得热一热。”
乐言:“星河呢?”若平日来,星河会跟她姐姐寒烟一起,一人一只膝盖抱着乐言乱拱。
韦清叹气:“病了,昨夜闹了一宿没睡,刚刚才睡下。”
“天一冷,病都多些。”想起某个被泼凉水的倒霉蛋,乐言摇摇头,“清清姐,你眼窝都快黑成锅底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韦清揉揉眉骨,疲倦地自嘲:“可怜啊,你以后少生点。”
乐言笑道:“没事,我不生的。”
许寒烟亮着双眼,好奇不已:“为什么不生,你的孩子呢?”
乐言瘪嘴装无辜:“之前生了个女儿,她不喜欢我,就飞走了。”
许寒烟歪头:“乐言,你上回还说是儿子。”
“总之是飞走了,还在意男女么?”乐言说着,接过板栗饼。手掌大小,不烫,只是温热,入口正好。
许啸林弯腰,对着膝上的小人说:“妹妹要不要也来一个?”
“啸林,去看看你妹妹醒了没。”韦清看着乐言腿上专心咬饼的许寒烟,宠溺一笑,“我们寒烟,在意男女,却不在意飞走,多半是整天听你爹讲那些飞来飞去的故事听习惯了。”
说着,讲故事的人出来了,他擦干指尖的水渍,抱过许寒烟:“乐言,是有事?”
乐言重重点头:“有极其重要的正事。”
于是吃饼的许寒烟又被击鼓传花到韦清手里,许烈将人带至书房,他掸开胸前掉落的饼渣,问:“跟报房有关系?掌柜这几天阴晴不定,我看他是快疯了。”
乐言没空听他诉苦:“报房后日去,先来问问你的武侠话本。”
“许烈,你话本里那个大师兄,他结局如何?”
许烈没发的手稿攒了一摞,若今日乐言不来,他都预备写终章了。
大师兄光明磊落且重情重义,武功高强又不慕名利,陪伴天赋异禀却玩世不恭的师弟一路成长。这种经典的正派角色,结局自然是...
“替师弟挡下致命一击,以身殉道。”
许烈见她挑眉,忙问:“可是有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只是我不喜欢。”
乐言往桌上拍了张银票,而后双手叉腰。
“我出五十两,你把他的结局改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