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
不,我宁愿你吃掉我。
*
回顾过去二十多年光阴,对岚泷而言,最黑暗的时期,依旧还是那段被当作野兽食物圈养的日子。
那段时日,他无时无刻都处于恐惧之中。
不是恐惧阿梵珈会彻底沦为兽类然后将他吃掉,不如说,若是她真的将他吃掉,他也终于能抱着她一同赴死。
同归于尽,或许是当下他们最好的结局。
迄今为止,喝过兽化药剂的人,基本都会成为残忍的怪物。
他们两人都无比清楚。
所以阿梵珈一旦有清醒的时候,她都冲他大喊。
“杀了我!”
她的眼神无比坚定,她在向他寻求解脱。
但岚泷只默不作声扯开自己的领口,指着自己被龙鳞覆盖正在疗伤的伤口处。这处地方,是阿梵珈刚喝下兽化药剂时,因被德善医生戏弄而一时情绪失控,于是在他身上硬生生咬下了一块肉。
过了一晚上,这个伤口已经开始长肉,故而他无比平静地说:
“阿梵珈,痛苦的话,就咬我。”
他从未如此庆幸,自己生来便有强大的自愈力。
可他刚说完这句话,却见阿梵珈露出陌生的神情。
他心里忽然变得紧张,害怕她又想自尽。
“你不用担心,只是几口肉而已,会再长回来的。”情急之下,他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没意识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瞳孔已化作偏执的竖瞳。
他在强行喂她吃肉。
在他颤抖的目光下,阿梵珈猛地推开他的手,后退几步,背脊撞在笼子上,发出嘭的一声震响。
“我不要…我不要!”
“我不要变成吃人的怪物!”
她突然抱住脑袋,歇斯底里,岚泷习以为常地看着她。她现在时而激昂时而低落的情绪已维持一周,起初他不知所措,现在已能泰然处之地安抚她。
“你不是怪物,阿梵珈,”他温柔地说,“我只是在帮你,帮你渡过戒断期。”
“只要你能坚持下去,你就能恢复正常了。”
他靠近她,用挺拔宽阔的身躯将她圈在笼子的角落,轻抚着她的头发。
虽然他们在笼中已被关了近十天,但阿梵珈的头发还是滑顺的,甚至比以前更加透亮,手感像上好的丝绸。
闻言,阿梵珈抬起眼睛,此刻她的眼神又变了,多了分天真。
“那我还需要坚持多久呢?”
岚泷掌心微微用力,带着她的脑袋倚靠向自己的胸膛。
“很快的。由我在,很快的…”
他沉声,掌心下移,落向女人的背部,轻轻拍着。
随之他望向前方室内唯一的那一扇窗户,一直在心里重复道。
很快的…只要你还活着…
是啊,这段时间,他最恐惧的,便是阿梵珈会弃他而去。
但她不会理解的。
否则就不会在她每一次有短暂清醒的时候,一遍遍重复着,快杀掉她。
尽管他心知肚明,对现在的阿梵珈来说,死去,反而是一种解脱,一种救赎。
有一次,他的确顺了她的意,把她按在地上,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那次是她发作最严重的一次。
她身体第一次出现了兽化反应,她的灰色翅膀被强行从背上破出,双手生出利爪,眼睛也化作不正常的焦距。
她神情痛苦,不停地嘶吼,她甚至用利爪在自己身上划出道道伤口,满身是血。
岚泷不忍看她这样崩溃自残下去,他冲上去按住她的手,她抵抗,最终他将她压在地上,将她的双手按在两侧,她的手腕被他掐出清淤,她挣扎无果,刹那间有过短暂的回神。
“快…杀了我。”
她气喘吁吁地说,眼神里满是渴求。
从前的阿梵珈,不可能做出这种渴求的神情。
这一刻,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冻结。再回过神来,他的手已掐住她的脖子,一寸寸收紧。
就这样结束吧。
他眼角不知何时滑落一滴泪,似珠子砸在她脸上。
可当他看见她双眼翻白、嘴唇抽搐的模样时,蓦然间,四肢泄力。
他便知道,他还是下不去手。
而就在他这片刻怔愣,身下的女人神情一变,她瞳孔紧缩,嘴角咧开,笑容危险。
避之不及,她抬膝撞向他的小腹,毫不留情。
砰——
他整具身躯砸在笼上,又无力地滑落在地,唇齿间涌现出浓烈的铁锈味,他抹了下嘴角,目光触及一片鲜红。
来不及起身,下一秒,女人的身体化作残影,眨眼间,便迸发出一种恐怖的力量,将他压制在原地。
手臂被用力磕在铁栏上,发出不正常的折叠声,多半骨折了。
他任由手臂软塌塌落下,抬眸望着压在他身上的女人。
女人长长的爪子陷入他皮肉里,而她恍若未闻,脸上挂着嗜血愉悦的笑。
她像个小兽一样用鼻子嗅探,一路从他不知何时衬衫扣子掉落而现出肌肉纹理的胸口,由下及上,鼻尖触碰到他脖间凸起的后颈,他下意识将头后仰,避免她的触碰,却无法避开她灼热的气息。
而他的体温也莫名跟着升温,后颈生出了汗,喉结不自觉滚动。
最终,她的鼻尖停留在他的唇角,她忽然像闻到了什么好闻的气味,眉眼牵扯出某种愉悦,将她原本清冷的五官映衬出几分浓墨重彩。
猝不及防的,他突然感觉嘴唇覆上一层柔软,他怔住,她又用舌尖去轻舌忝他嘴角的血。
辗转反侧。
她动作极为细致耐心,仿佛化身严谨的美食家,不放过任何残余的美味。
岚泷从未想过,他和她第一次接吻,是会在这样的时刻——
在肮脏的笼子里,铁锈味在空中弥漫,双方都伤痕累累。
“嘶——”
下唇被咬破,像水蜜桃被挑破,从针眼里汩汩流出新鲜粘稠的甜腻汁液。
在现在的阿梵珈看来,他的血,就是这样美味的存在。
她明白,笼中只有他一头猎物。
于是耐心品尝。
但现在开胃菜结束了,她开始打量着他的身体,视线游离过他身上每个部位。
她在思考,是先吃掉猎物的四肢,将猎物清醒着折磨至死,对她而已这是最好的保鲜方式。
但最后她还是选择一击必杀,她天生机敏,知道眼前这个兽人和她一样强大,所以不能掉以轻心,不能给他逃脱的机会。
于是她将视线瞄准他的脖颈。
炙热的、欲望的、攻击性十足。
岚泷却反倒想,这是她第一次将情绪外露得如此彻底。
就这样被她吃掉的话,或许也不错。
比起…眼睁睁看见她死掉这件事…
不知何时,他心中的天平,已逐渐朝着阿梵珈那边倾倒。
他倏然回想起阿梵珈刚喝下兽化药剂那天晚上。
她身体开始发热,吐出的气息都炙热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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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只好召唤出自己的鳞片,他是蓝龙,鳞片就像水边的玉石一样清凉。
于是他将自己脖子以下都覆上鳞片,然后将她抱在怀里,试图给她降温。
她身上的热意源源不断传递过来,却仿佛浇不灭的火苗,徒劳无功。
他清醒着抱着她一晚上,她时不时会突然醒来,喉咙里会发出野兽的咕噜声,然后又沉沉睡过去,彼此都煎熬了一晚。
但第二天早晨,她的体温又开始急剧下降,嘴唇发白,心脏跳得很快。
怎么看,都是濒死前的状态。
那一刻,他心生从未有过的恐惧,他呼唤着她,记不得自己叫了第几遍,但好在,她终于转醒了。
失而复得——
这是他那时最直观的感受。
当时她并未完全转醒,但她挺过了药剂发作的第一阶段,从她身上的伤口几乎愈合就能看出。
可另一方面也证明,她几乎完全吸收了兽化药剂。
而后面,她还有第二第三第四第五个阶段。接下来的痛苦只会一次比一次强,他替她感到揪心。
念及此处,她仿佛也在回应他似的,她眼角溢出了泪。
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眼角的泪珠,这才发现,他的手几乎能握住她整张脸,她也从未这般像个瓷娃娃一样任人摆布。
不仅如此,她在无意识中,手一直捏着他的衣角,像个幼崽一样。
如今仔细回想,其实从这一刻起,她就在向自己求救。
可当时的他,只固执地认为。
她是在回应他的期望。
她一定不会屈服的,她可是阿梵珈啊。
他不知哪来的信心,或许是,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势均力敌的彼此。
他不敢想,如果她消失在这个世界,那他该有多么寂寞。
而这样的想法,在很久以后的某天,他才明白——
原来,是他的自私害了她。
害她经历这段痛苦的记忆。
更害她被迫直面扭曲的真相。
可若是时间能重来,他恐怕也还是会走上同样的选择。
他是皇太子,能决定很多人的命运,却唯独无法决定她的。
而在此刻,他望着眼前神情诡谲的她,看着她对准自己的脖子张开嘴。他还算完好的左手摸到了地面一块玻璃,死死捏住。
这时,她朝他俯下身,而他也闭上眼。
但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耳边却传来尖锐牙齿入肉的嗤声。
他猛然睁开眼,却看见女人正死死咬着一条胳膊——
她自己的胳膊。
“呜…呜…”
她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声音,鲜血从她小臂蜿蜒流下,一点一点砸向地面。
强烈的痛感下,她的目光恢复了清醒,但眼尾一片猩红。
岚泷强行去分开她的嘴和手,但她死不松口,他以为她还未完全恢复清醒,却听见她说。
“为什么不杀了我!”
她双目通红地质问。
岚泷被她的话语愣住,任由心思脱口而出。
“不,我不会让你死。”
却看见,她的眼中一瞬间充满了恨意。
为什么?
就是因为不能遂她的意杀掉她,她就因此而忌恨上他?
那便恨他吧。
他只是不想她死,有什么错吗?
他毫不犹豫得出答案。
而阿梵珈再一次昏死了过去。
这次,也是她最后一次较为完整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