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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婚

作者:半溪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霜重漏深,京都春浅。


    诚国公府,濯心斋。


    入夜已有些时候,玉珠儿般的雪粒穿庭而过,一些落在才抽了嫩芽的枝叶上,很快凝结堆积起来,琼枝似的晶莹可爱,另有一些落在院中挂着的殷红喜缎上,将其打湿成一片深深浅浅的红。


    幸而已经礼成了。


    眼下新人已经坐在房内帐中,任凭外头刮风下雨,也再撼动不了丝毫。


    房门“吱呀”一声轻轻阖上,方才那还在房中盘旋的喧闹嬉笑声,便也随之而去,将里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沈莲岫的心还是跳得厉害。


    她放下一直执在手中的团扇,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这才敢侧过头去看身边的人一眼。


    只一眼,她就立刻回过了头,然后下意识地捋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绿檀木手镯,很是紧张。


    坐在她身边的男子,风姿甚美。


    这一日的繁琐仪式,沈莲岫原该有许多次机会看他的,但她却始终没敢,一直是那样垂着眼睛。


    春寒料峭的时节,看过这一眼之后竟立刻有些燥热,她又拿起放在膝上的团扇,给自己扇了几下。


    不过不消片刻,她又再度放下团扇,这一回她蹙了蹙眉,不自觉地屏住气息,接着突然将手撩到他的眼前去,使劲儿地晃了晃。


    那一双本该是琉璃一般粲然明洁的眸子,却像是失了神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沈莲岫不放心,又晃了晃。


    大抵是感受到了她手掌带过的风,以及行动间衣衫的轻响,他忽然问道:“怎么了?”


    声音也温润清亮,极配得上他的长相。


    沈莲岫本就心虚,不防他说话,便匆忙答道:“没有,只是……你的眼睛……”


    他脸上的神色并未改变,虽这个话题有些不合时宜,但也没有恼怒,反而是笑了笑,一字一句答道:“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沈莲岫当然是知道的,她只是做贼心虚,想试探一二。


    可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沈莲岫忽然觉得自己有几分好笑。


    他若是已看得见了,那么早就该让她回家了,何苦拖到这会儿。


    若不是他看不见了,她这会儿也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面前的人名叫周临锦,堂堂诚国公世子,本该是她的妹夫。


    大约半年前,沈莲岫与妹妹沈芜瑜回老家寿州为族中长辈贺寿,当时寿州因水患受灾,沈家作为当地大户,便一连几日为乡亲们施粥,正巧周临锦前来寿州赈灾,便瞧见了那街边正在施粥的沈芜瑜,于是一见钟情,细细打听之后,立刻便让家中来沈家提亲。


    这对于沈家来说实在是一门好亲事。


    沈家虽是官宦之家,论根基稍有一些,然而却并不显赫,如今更是只靠沈莲岫的父亲沈冀在京都中任了一个六品闲差,勉强支撑门庭。


    周家却全然不同,诚国公周昌战功赫赫,多年前由平叛挣得了这个爵位,到如今也依旧镇守一方,其子周临锦虽未继承父亲衣钵,然而在读书上却是天资卓绝,在太学时便已声名鹊起,之后更是师从当世大儒,十七岁时便进士及第,在琼林宴上大出风头,再兼清姿美仪,真若天上明月一般不可攀。


    这等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沈家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只是就在两个月之前,待嫁的沈芜瑜却忽然不见了。


    沈莲岫也不清楚沈芜瑜究竟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家里死死瞒着这件事不敢让周家知道,悄悄去外面找了半月有余,然而沈芜瑜始终没有踪迹。


    这样一来,等着沈家的便只有退亲一条路。


    正当沈家准备去退亲的时候,周临锦的眼睛竟瞎了。


    沈莲岫的继母陈氏拦下了就要去周家退亲的沈冀。


    她异想天开,想出了一计瞒天过海。


    “我也是为了我们沈家,”陈氏这样说,“若是这门亲事就这样算了,那也太可惜了,毕竟那可是诚国公府!反正周临锦的眼睛瞎了,他当初只见过二娘一面,也没听见过她说话,让大娘替二娘嫁给他,其实也是一样的。”


    沈冀当时问:“那他万一复明了怎么办?”


    “复明了就复明了,人都是他的了,他还能把大娘退回来不成?”


    沈冀便这样同意了下来,而他们也由不得沈莲岫不同意。


    原本沈莲岫已经被陈氏许给了外地一个四十多岁的富商做填房,日子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沈芜瑜出嫁前几日,陈氏说了既是填房,就简单些出门,这样便不会碍着沈芜瑜出嫁。


    若不是沈芜瑜不见了,周临锦瞎了,沈莲岫这会儿恐怕还在出嫁的路上。


    比起嫁给四十多岁的富商做填房,周临锦简直要好上太多。


    所以就算沈冀和陈氏根本不在乎沈莲岫同不同意,沈莲岫倒也不抗拒,也没法抗拒。


    她只是害怕,若有一天真相被揭穿,她该怎么办?


    沈莲岫总觉得不会像陈氏说的那么简单,可除此之外,也无人能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


    偶尔她也会想,在寿州施粥时,她日日都在,只有那半日身子不舒服,便劳烦从不来施粥的沈芜瑜替了她半日,也就是在这半日里面,周临锦就见着了沈芜瑜,该说不说,这样就叫做缘分。


    若当时还是她在,周临锦或许就不会过来,更或许见着了她,也不会像对沈芜瑜那样心生爱意。


    可惜这样天定的良缘,沈芜瑜竟没能得到。


    洞房夜的灯树上明烛高照,堂前还有两支儿臂粗的大红喜烛,烛影晃得沈莲岫心绪愈发纷乱,虽然知道周临锦根本认不出自己的声音,她还是压着声音小心翼翼又问:“那还会好吗?”


    周临锦还是没恼,他耐心地对她说道:“我也不知道,大夫说可能会好,也有可能就这样一辈子。”


    沈莲岫悄悄舒出一口气,这时冷不丁却有什么东西碰到了她的手,不很冷,但是也并不热,她吓得一抖,这才发现是周临锦的手摸索过来,轻轻将她的手握住,然后包在自己手心里。


    “嫌弃我吗?”他轻声问道,那双失去神色的眼睛眨了眨。


    灯下看人,周临锦一张脸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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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精致,俊朗英挺,沈莲岫咬了一下唇,就算是瞎了也没什么,单单只看他的脸就够了。


    于是她摇了摇头。


    半晌后,沈莲岫见周临锦没反应,才想起来他根本看不见,连忙说道:“不嫌弃。”


    “我会尽力好起来。”


    “不好也没事的。”沈莲岫话赶话地说完,又觉得说得不对,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就算你的眼睛不好,我也……”


    她没好意思说下去。


    周临锦笑了,他道:“我知道了。”


    沈莲岫忍不住又悄悄舒出一口气,这一回被周临锦察觉了,他又问:“你很紧张吗?”


    新婚之夜自然是该紧张的,然而沈莲岫的紧张却又更甚,且中间夹杂着其他东西,她不敢和周临锦说什么,只道:“有一点。”


    她才说完话,周临锦却放开了她的手,他看不见沈莲岫的人,只能根据方才她说话的声音来判断,向着她这边的方向说道:“夜深了,该歇下了。”


    沈莲岫“哦”了一声,脑子里糊了浆糊一般,她想起前几夜继母给她拿过来的那些画册,脸就已经热得发红,好在周临锦看不见她的窘迫。


    “你能把我扶到旁边那张软榻上去吗?”周临锦的声音打断了沈莲岫的思绪,“你睡床上,我睡那里。”


    沈莲岫一愣,继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喜悦。


    她也没问周临锦为什么要独自睡到软榻上去,也没问他要睡多久,只是立刻起身拉起他的手,牵着他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提醒他:“小心。”


    周临锦在软榻上坐下,闻到她身上浅淡的檀木香,心下渐渐安定,对她道:“去睡吧。”


    沈莲岫也不管他看不见,点了点头便步履轻松地回去,坐到床边之后,她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揉了一会儿自己酸痛的肩膀和腰肢,再看那边周临锦,已然是背过身躺下了。


    床和软榻的距离其实并不远,同在内室之中,沈莲岫想了想,还是放下了银红色的床帐,即便周临锦根本看不见她。


    外面的烛火将帐内都照得亮堂堂的,沈莲岫抬手放在额头上,稍稍掩住烛光。


    周临锦再好,她也清楚他一心求娶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而她也没做好要和他洞房的准备。


    不管怎么样,今日算是应付过去了。


    至于往后的路该怎么走,那也是明日的事了。


    沈莲岫倒不想着赶紧生米煮成熟饭,让周临锦复明了也甩不开她,这样终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周临锦和她的日子都不会舒坦。


    她只想着,若是两个人能一直像今晚这样不圆房,等到有朝一日他的眼睛能看见了,他们能不能好聚好散?


    这样似乎是最好的结果。


    可散了之后呢,她应该去哪儿?又或者周临锦今日只是累了,明日是不是还是一样要圆房的?


    没有人能给她一个答案,仿佛她是最无关紧要的,无用时被嫁给四十多岁的男人做填房,有用时被抓来给妹妹替嫁,没人在乎过她。


    沈莲岫轻轻叹了一声,翻身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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