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听到了好几次，可元明夏还是会被这突然会说话的娃娃吓到。
她下意识地缩脖子。
十日前，她从梦中醒来之后，就突然发现她的娃娃会说话。
她问过别人，知道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元明夏原本有些害怕，可是后来几天，元明夏发现娃娃像没打算伤害她，于是元明夏也就接受了。
虽然有点诡异，但她实在是孤单。
整个听荷苑除了她之外，只有魏嬷嬷和宫女小叶，魏嬷嬷总是教训她，小叶也被不敢和她多说话，只埋头做自己的活。
只是她习惯了一个人，屋子里突然出现声音，总是吓到她。
可是元明夏后来却发现，这个娃娃实在是一个胆大的坏娃娃。
比如说现在。
它竟然要自己去勾引裴渊？
元明夏一口一口认真吃饭，脑海里面却全都是刚刚裴渊卸掉别人下巴的场景。
让她去勾引那个人？
元明夏想都不敢想，她将最后一口香菇吃掉，放下筷子认真的拒绝：“夏夏，不行。”
夏夏是娃娃的名字。
元明夏将盘子收回到餐盒里，边收边说：“我今天已经选好了人选，是郑二公子，等过阵子找到机会，我便想办法和他相遇，然后促成婚事。”
夏夏明显有些怀疑：“可是那个人看起来就是个草包，万一他不敢娶你呢？”
元明夏扣食盒盖子的手顿住。
*
内狱中，裴渊懒散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浑身是血，头发散乱的人。
他的脸上混杂着血迹，嘴里呜咽不清。
谁也看不出半个时辰前，他还是在赏花宴中与八公主称作一对璧人的季言。
裴渊依旧一身绛紫色官服，烛火映在金冠上，哪怕是在阴暗可怖的内狱，他那张白的过分的脸也依旧夺目。
鞭子一声声的抽打，裴渊好似没有听见。
他虽看着面前的人，可显然他的心思不在此处，直到最后一声凄厉的叫喊，裴渊的眼神才重新聚焦在前面的人身上。
“季言，你可认罪？”裴渊缓缓开口，修长冰凉的手指划过卷宗：“凉州渠被雨水冲毁，里面的材料粗制滥造，而且宽度长度与图纸严重不符，可是工部报上来的用款却比预期的高五成。季言，可是你贪污受贿，中饱私囊？”
“呜呜，呜呜呜！”
季言低着头，有气无力的回答，可是刚刚接回去的下巴好像不太好用，只能听到呜呜的声音。
裴渊听不清楚，只抬手让人把认罪书拿过去。
不过显然，季言并不想认罪。
他冲着认罪书狠狠地吐了一口，工整洁净的认罪书被血水沾污一片。
裴渊遗憾的摇头：“看来只能请季大人继续领教一下内狱的手段了。”
裴渊说完便起身离开，只剩下身后的抽打声依旧，只是这次他的叫喊声比刚刚更加凄厉。
裴渊长步闲庭的走在内狱阴暗又冗长的走廊，两壁的火照向他的脸，晦明晦暗。
“查到刚才在树后面的人是谁了吗？”
身后跟着的人低声道：“回大人，已经查到了，刚刚在树后面的人是九公主。”
“九公主？”裴渊仔细回忆，发现脑海中对于这个九公主的印象，只有在先皇驾崩的时候，她穿着丧服跪在众多公主中间，完全不记得她的脸。
这三年她在宫中更是消声灭迹了一般。
现在突然出现在他的耳边，他还有些意外。
裴渊缓缓向前走，内狱只有一个出口，只有那个出口有明亮的光。
裴渊朝着那个光亮走去，忽然一阵风吹过，将裴渊头顶上的火把吹灭一只。
他前面的那一小段路变得漆黑，身后刚好将他的影子映在布满血迹的石壁上。
裴渊盯着自己的影子，若有所思。
十日前，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自己的面前奋力地跑，路过他身前的时候，他只是冷眼看着。
只不过是一个连噩梦都算不上的梦境，裴渊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可奇怪的是，自那晚之后，他总是能看到一个影子出现在自己周围。
一抬头，那个影子就不见。
他派人查过，可是他周围的暗卫都说他的身侧并没有其他人出现。
裴渊不语。
这些年来，想要杀他的实在太多，来过的死士不计其数，若是真有人来杀他，他反倒不意外。
他身边的暗卫都是强将，他们不会说谎。
这几日，那个黑影并未出现，直到刚刚，他在万芳园中大树旁，再一次看到那个黑影。
可是怎么跟她这么个查无此人的公主有关系？
裴渊勾唇。
有意思。
*
华阳宫中形容严肃，宫人们不敢多发一语，安静地连根针掉下都能听到。
姜太妃斜靠在贵妃椅上，闭眼半寐。
八公主锦柔正乖巧的坐在旁边的小凳上，一双纤纤玉手给姜太妃轻柔的捏腿。
姜太妃今年还不到四十，正是风韵犹存的时候，一双美目是先皇最喜欢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太妃出声：“锦柔。”
八公主手没有停，低声回应：“是。”
“今日的事委屈你了，你放心，本宫日后再给你物色更好的。”姜太妃并未睁眼。
八公主捏腿的手顿了下，犹豫地问：“那季言呢？”
“他的事情本宫还要再查一下，这些都不是你一个公主需要管的，不过今日那个裴渊的确放肆了些。”姜太妃的眉眼轻蹙。
她虽还不知季言到底犯了什么罪，可她确定，裴渊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私下捉拿季言，没有必要等到宴会时再动手。
裴渊，他是故意的。
八公主不是姜太妃亲生，这些年能在姜太妃身边如此得宠，她自然十分会看姜太妃的脸色。
就算她还是心仪季言，但见着姜太妃这般，她还是闭上嘴，不再多说什么。
可是姜太妃的眉目并未舒展，反而越拧越紧。
先皇驾崩，年仅七岁的十皇子登基，由先皇亲自下旨的状元裴渊辅政。
自那之后裴渊便一直住在宫中至今已经三年。
他住在宫里，始终是个麻烦。
姜太妃倏的睁眼。
八公主的手顿在原地，她抬眸看向姜太妃。
“锦柔，你的婚事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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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被先皇的丧期耽搁了许久，不能再拖下去。”姜太妃起身，她伸手在八公主的手背上拍了拍：“过几日便是夏至，本宫让陛下邀请群臣，到时候你若是看上谁了，直接与本宫说，本宫定会为你做主。”
八公主有点惊讶，她本来以为还要过阵子才能再为她选驸马，没想到这么快。
自从陛下登基之后，太后娘娘便在自己宫中不轻易出面，她的婚事全权由姜太妃做主。
八公主低眉顺眼：“多谢娘娘。”
*
因为没有什么油水，元明夏又跑了一阵，还没到晚膳的时间她就饿了。
可是她这里什么都没有，不提那些精致的糕点，就算是可以垫垫肚子的都没有。
元明夏只好打开柜子，将里面存着的花生拿出来，剥开吃了几颗填填肚子。
下午回来的时候她全身都被浇湿了，可是一般晚上的时候才会有热水给她洗澡。
元明夏只能浑身粘腻腻的坐在椅子上吃花生。
直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元明夏心情好了不少：“进。”
一个瘦瘦小小的宫女走进来。
元明夏看着她手上没有拎食盒，有点失望：“御膳房的饭菜还没有好吗？”
小叶走过来，将屋子里面的蜡烛重新换成新的，她小声回答：“回公主，刚刚太妃娘娘下令，说五日后的夏至要准备宴会，要御膳房研制些夏日的新菜，御膳房的御厨都忙的找不到人，公主可能要晚一点用膳了。”
“宴会？”元明夏眨眼，将一粒花生塞进嘴里，慢慢想到今天太妃娘娘刚刚办了赏花宴，不过几日就要再办，不会还是因为选驸马吧？
“你知道太妃娘娘都要请谁吗？”
说话间小叶已经把屋子里面的蜡烛全都换完了，本来是要走的，可是听到元明夏问话，她低头站在原地回答：“这个具体的奴婢不知，不过应当是一些大臣和家眷。”
“大臣？那郑大人也应当会来？”
小叶点头：“应当是这样。”
小叶不敢说太多，魏嬷嬷往常只让她低头干活，不让她跟公主多说些什么。
不过幸好，九公主并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让她打一些洗澡水过来。
小叶匆匆离开：“是，公主稍等。”
元明夏看着小叶的背影，待门被关上，她侧头看着与她并排坐在一起的夏夏：“你说，过几天的宴会，郑二公子会不会去？”
夏夏沉默。
元明夏叹气：这个夏夏也不是时常都会说话。
可是元明夏的脾气好，即使夏夏不回答她也不生气，只乖乖的坐在桌子前吃花生。
又吃了十多颗，小叶就带着两个小太监将后面的浴盆填满：“公主，水好了。”
“嗯。”元明夏脱掉寝衣，走到后面盥室，将自己泡在温热的水里。
身上的粘腻和头发里的汗渍都被冲掉，元明夏被泡的脸红红的，眼睛被水光映得发亮。
元明夏与浴盆里的自己对视，她眨眨眼。
她知道的，过几日的宫宴依旧不会请她。
可是这是一次好机会，若是这次她不去见见那个郑二公子，下一次见到他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看起来，她得勇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