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峤从星网上找出近年发布的数据，整整几大页。
她干脆撂挑子交给了终端，某种程度上，终端比副脑还要好用，不那么靠谱，至少没坑她。
根据以往的数据统计，三等公民群体中，只有五成左右的兽人能够自然老去，剩下的几乎脱不开死亡的结局，无非是失去理智立时死，亦或者是被“放生”到荒芜星去自生自灭。
抛开这些人群，兽化症状稳定在一定范围内的兽人，每生育一个基因相对稳定的幼崽，足以换取一套稳定的住房，或者享有减税权利。
然而，生育是自由，相当多的兽人甘愿去赌博，去换取那一份未知的幸运。至于超生之后既没有得中彩票，又不堪忍受沉重的抚养成本，自然有多种手段将男性幼崽脱手，这也导致了低级星的福利院一度人员爆满。
当然，除去一部分稳定的伴侣群体，剩下的兽人也会有一部分愿意选择单身生育，包括少量的男性兽人群体，会花费高昂的星币进行手术。
终端在脑海中讲解，宋峤脸色愈发僵硬，似曾相识的手段，不过更加隐秘化。
会客室里的动静打断她的思路，她从沙发里抬起头，阿德里将医生送出门，后面走出的程燃脸耷拉着，任谁这时候都不会自讨没趣。
林欲言又止，十七张嘴要问，林在一旁拼命咳嗽。
程燃阴沉着脸走向沙发，一屁股坐下，双脚翘起摆在茶几上。
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声道：“还不过来？你自己跟你的队员说。”
三双视线顿时黏上阿德里。
阿德里走到沙发边上，坐下，含糊道：“医生就是让注意，短时间内不要再出现兽化现象。”
神智清楚，吐字清晰，除了裸露在外皮肤上的深色纹路以及嘴里分叉的蛇舌，宋峤没瞧出不一样。
程燃在一旁冷哼，阿德里连忙说下去，“脸上暂时消不下去，过段时间就会消失。”
听上去同样不温不火，林失了耐性，她干脆扭头，下巴高高抬起，示意程燃说。
程燃没好气道：“你怎么不说短期内你再兽化，就可以直接麻溜打包滚去荒芜星呢？”
“有多少人盯着咱们这，你不是不知道，怎么我一个管新人的现在还要操心你？”
“但凡你出现不对劲，管理中心还怎么立威？”
连环三连问，阿德里坐得笔直，认真倾听，连带着宋峤也是，她记得她在负重三十公斤练习体能时，程燃也是这样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的。
阿德里朝林投去求救的目光，林耸了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她径直别过头避开阿德里的眼神，拉着宋峤说小话。
兽人管理中心，听起来是个权威，成员众多的高大上机构，实际上核心成员寥寥无几，本应当成为管理中心中流砥柱的兽人们早已忘却了它的存在，它每年象征性收10星币作为会费，存在感极低，除了出现兽化症状且囊中羞涩的，或者极少数想要寻求管理中心援助的，其余人很少会主动联系它。
换句话说，某种程度上，兽人管理中心已经名存实亡。
至于为什么还存在，多亏了程燃在外行走时，常常用管理中心人员三把手的名目“招摇撞骗”，程燃手下的一批行动人员也是在有任务时，她通过副脑多方“摇”过来的，她还得给大家出外勤补贴，谁让大家实际上是顶着管理中心成员的身份干事的。
此外，陶文慈作为管理中心背后的最大股东也从未对外申明这个身份过，就连阿德里和林尚在考察阶段，已经有段时间了。
宋峤努力保持两颊的肌肉不要大幅度抽动，说真的，她相当惊讶，原来阿德里给她开的“工资”是这样来的。
她总算明白了程燃的怒火源自哪里，实在是管理中心真的“没人”啊。
“陶部长那里，有消息？”阿德里灵机一动，将自己拯救出来，顺带着转移注意力，“不是说派人支援，人呢？”
听到这，程燃瞬间严肃，她扫过在座几位，意味深长道：“那只人面蛛留下的生物信息，与叫做张大河的兽人吻合，荷园街道失踪的那些人有了眉目，只是......”
林一掌拍上茶几，玻璃桌面晃动起来，“只是什么？”
程燃无奈，继续说下去，“人面蛛的巢穴本应由城邦安全局来接手，猎人队损失惨重将调查事务转交给佟石的人，那些机械人没调查出什么。”
林冷笑出声，阿德里沉沉吐出一口气，十七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所措，宋峤身体前倾，她有预感接下来的话很重要。
“陶部长派的人身份特殊，她一般出完外勤不会在现场停留。”
宋峤的脑海中当即浮现出昨晚目空一切的女人。
程燃接着说：“她原先是一等公民，现在是黑户。”
阿德里愣住，双手握拳，指节咔咔作响。
林微微敛目，“冷静，她可是救了我们，要不是她，我们很难在黑帽子手上讨到好处。”说不定还会全部搭进去。
宋峤连连点头，林说得没错，借着给自己倒茶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激动，那个女人是一等公民，还是黑户！再没有这么巧的事了，宋峤此刻十分后悔，后悔没有留下女人的联络方式，她没有注意到林短暂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
程燃停下，对着副脑一通操作。
她共享一则文件给几人，“这是陶部长发来的，你们看下。”她随即在群里发出一则短码。
宋峤点开，将短码输入，文件跳出来。
里面详细记载了人面蛛（张大河）的生物数据，现在的它属于中年期，并对它的转化过程做了猜测，人面蛛通过长寿诱导中老年兽人进入荷园向神祈求赐下祝福，通过某种方式成功转化成变异人面蛛，另外蛛群繁殖力强，有蛛囊存在即可产下它族群的后代，巢穴里密密麻麻的一地蛋说明了这点。
长篇大论里的最后做出了猜测——
人面蛛是经由人饲养出现的。
宋峤皱着眉头看完，视线落在最后的猜测上，又是跟寿命有关？她想到什么，正要开口。
“人面蛛的巢穴，我们再去一趟，那些埋在地下的蛋总不可能被我们全部破坏，另外，坑洞里说不定还有漏网之鱼。”
阿德里望向队友，征求大家的意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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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燃摇头，“那下面要推平了，坍塌了大半，城邦安全局认为不值得再花费人力了。”
机械人没调查出结果，另外派人下去过于危险，没有价值加上出于安全考虑，必须处理掉。
闻言，阿德里一圈砸在茶几上，以拳头为圆心，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
他低下头，懊悔不已，“陶部长那里也找不出证据，证明这玩意儿与佟家有关吗？”
程燃面色平静至极，“没有。”
“除非你们能找到可以证明的证据。”
林突然开口，“还有一个人。”
众人被她的话吸引过去，她一字一顿开口：“还记得那天晚上，给张大河他们赐福的那个人吗，他是从荷园里走出来的。”
“他要么是幕后黑手躲起来了；要么是人面蛛的化形状态，完美地躲藏在人群里。”
十七惊异张大的嘴就没合拢过，听闻这话狠狠哆嗦俩下身体。
“佟家为什么要这么做，研究变异生物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宋峤眼一眨，她发现阿德里与林都默认了佟家与此事有关，甚至包括陶文慈也在调查，还涉及到那个身份特殊的女人。
阴谋，巨大的阴谋，宋峤的脑中出现这样的判断。她深吸一口气，也许，原身的遭遇也与此有关。
同一时间。
东城区的某个秘密场所，黑帽子正低着头站在佟石跟前向他汇报。
“城邦安全局放弃调查，选择偷偷处理掉人面蛛的巢穴。”
宽大的老板椅上，换了一张狰狞面具的佟石伸出手，指尖在桌面上敲击，一声声，有序地落入黑帽子的心头。
“你说这次又是那只猎人队？”
“啧，第几次了你都没解决掉这几人？！”
黑帽子低着头，默不作声。
桌面上的敲击声仍在继续。
“这样”，敲击停下，佟石倚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坐直，逐渐前倾，他的嘴角勾出冷漠的弧度，“[黎明]是吧，既然这么碍事，干脆不要让他们见到黎明，怎么样？”
佟石的嘴角拉得越来越大，吐出的话听着像是在征询黑帽子的建议，他的目光越过黑帽子，落在她身后的墙面上，墙上支着大型镖靶，上面贴着[黎明]四人的照片。
黑帽子悄悄抬头，望了眼佟石，瞧见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身上，又迅速低下头，等待他的下一条命令。
“让我想想，他们这么喜欢接任务，要不我就送给他们一个表演的机会吧。让我想想，舞台设在哪里？”
“是四个人一起表演，还是一个一个上台。”
“从谁开始好呢？”
佟石苦恼地拈起桌面上的飞镖，抬手丢出，红色的飞镖在空中留下漂亮的身影，径直命中镖靶上，镖身深深没入阿德里的喉咙。
“啊对了，你说还有人在你手上抢走了小蜘蛛，也没留一个小可爱给我。怎么样，这人找到没有？”
黑帽子闭了闭眼，豁出去一般，喉咙滚动。
“还没有”，她弯下腰，“请您责罚。”
冷呵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