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严谨。”
崔昭轻笑，并没有将周怀舒的话放在心上，“屋子你自己收拾吧！近段时间多晒晒太阳，将身上的阴气全部去掉。”
“好，谨听姑娘的叮嘱。”周怀舒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二人简单说两句关于女鬼的事，才到隔壁找平阳侯与庞峥，将过程大致和他们说了说。
周怀舒的叙事能力很强，绘声绘色，不仅将自己梦里的情况描述的活灵活现，还着重突出了崔昭的厉害，听得平阳侯与庞峥目瞪口呆，仿佛大战恶鬼的戏码就在眼前。
“大师真厉害。”庞峥赞叹。
不同于周怀舒二人，平阳侯站在父亲的角度窥探到“厉害”背后的艰险，看向女儿的眼神里满是担忧与心疼。
他什么也没说，陷入了自己的思虑之中。
“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府，后续有什么事你们再去朝阳街寻我，左邻右舍劳你们自己解释了。”
“应该的。”庞峥和周怀舒无奈地对视一眼，“您放心，我们已经想好说辞了，至于邻居们信不信，与我们无关。”
崔昭面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交代清楚所有事情，她给平阳侯递了个眼神，父女俩齐齐往门口走。
周怀舒紧随其后奉上谢银，崔昭没要，转而问他要了一坛子自做的酸菜，说是拿回家焖肉吃。
“大师喜欢的话，送你两坛都行，家里还有几条腊肉，是我未婚妻托商队的人送来的，老家风味，京都没得卖，大师和侯爷带回家尝尝鲜吧！”
“行。”
崔昭仅犹豫一瞬，提溜两条腊肉和一坛子酸菜上马回家了。
路上，沉默许久的平阳侯开口询问道：“昭昭，抓鬼那么危险还不挣银子，你图什么？”
“我挣银子了啊！”崔昭不知老父亲为何突然有此一问，解释道：“钱财不过是了却因果的身外物，人与人是不同的，家庭环境也各有不同。”
“比如孙掌柜家境殷实，他主动给谢银我就坦然收下了。两位举人家境一般，手头并不宽裕，再者，爹不是邀请他们到府上做门客吗？他们与咱们家的缘分还长着，收个卦金意思意思即可。”
平阳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喃喃道：“原来如此。”
“爹，我赚的是功德，多收少收看情况，反正收到的银子我会送回广陵给师父修道观。”
既然是一家人，有些事崔昭也不打算瞒着他们，遇到合适的时机，该说就说了。
平阳侯一听女儿赚点银钱还舍不得花，要送回去修道观，顿时更心疼了，提议道：“修道观还差多少银子，爹给你拿，往后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不可。”崔昭毫不犹豫直接拒绝，“这是身为紫云观弟子该做的事，道心稳固，方能越走越远。”
“爹，我的事你们都别管了。”
崔昭目视前方，微弱昏暗的灯笼光线映衬出她平静清冷的侧脸，明明灭灭，让人看不真切。
听出了女儿语气里的不容置喙，平阳侯担忧不减，好几回想开口劝说，都生生忍住了，千言万语终化为一声冗长的叹息。
儿孙自有而孙福，都是有主见的孩子，随他们去吧！
父女俩不再多言，默契地一甩马鞭，加快回家的速度。
子时一过，侯府除了巡逻的护卫，其他人都在安睡。
四周黑漆漆的，只剩下手中的灯笼还发着光。
崔昭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悠悠走回芳华院，远远便看见小院门顶上悬浮着两颗发光的珠子，时不时动一下，乍一看，还有些瘆人。
她心念微动，眼神不自觉柔和了下来。
“喵~喵~”
崔昭含笑挥了挥手，门顶上的两“发光珠子”立马跳下来，喵喵呜呜飞奔而来，像是在骂骂咧咧，又好似在关切。
小黑迟迟不见主人回来，心里不安，等待的三个时辰里不知来回跑了多少趟，最后干脆跑到小院最高的位置，守着路口的方向。
主人回来，它就能第一时间发现了。
“喵~”
“小黑，那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以后不必等我，自己先休息，小小狸奴就该无忧无虑，吃饱就睡，睡醒就吃，人类的事与你无关，瞎操心。”
“喵~”
“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小气猫。”
一人一猫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能不能听懂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伴。
崔昭回院简单梳洗就躺下了，正要入睡时，突然想起那只新收的女鬼，睡意瞬间没了一大半。
她纠结片刻，翻出装了女鬼的小瓷瓶，一个手诀将女鬼放出来。
女鬼本就受了重伤，出来连人形都维持不下去，恨恨地瞪着崔昭。
“你也是从地狱逃出来的？”
崔昭单刀直入，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了。
女鬼不答，依旧警惕又愤恨地盯着崔昭。
“在周举人家中打斗时，我就看见你额头上的印记了，这才留你鬼命，识相的，说说具体情况吧！”
短短两日就遇见两只带着地狱印记的鬼，实在很不对劲，地府管理如此松散吗？
崔昭疑惑，想弄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然而女鬼恼恨崔昭多管闲事，还将它打伤，压根不肯配合，“既然你都看见了，还有什么好问的？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别想从老娘嘴里套话，桀桀桀……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让我灰飞烟灭啊！”
女鬼阴恻恻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还好芳华院设有法阵，不然声音传到外面，明日还不知府里下人怎么传呢！
“吵死了，闭嘴！”崔昭一道符打过去，女鬼瞬间噤声。
刚睡着的小黑被主人一通动作吵醒，敏锐感受到屋子里的变化，顿时炸毛，小跑冲到主人身边，躬身冲着女鬼龇牙，嗷嗷叫，进入准备攻击的状态。
崔昭安抚地摸摸小黑，见女鬼冥顽不灵也不打算同它浪费时间了，通灵香一点，咒语脱口而出。
很快，一道充满阴森压迫气息的古朴大门虚影出现在屋中。
“何人传唤我等？”
伴随着拖拉铁链的声音，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缓缓显现，鬼气弥漫，模糊了它们的面容，增添了神秘感。
崔昭忙起身站好，直接报上家门，道：“紫云观云昭见过两位大人。”
黑白无常一看是小祖宗，鬼差的神气范瞬间端不住了。
“今夜请二位大人上来主要是因为那只厉鬼……”
崔昭一五一十将自己的发现告知黑白无常，请它们核查清楚地狱里面是否丢了鬼？
“厉鬼出逃不是小事，还望二位大人尽早查明，不然厉鬼肆虐伤害无辜，容易搅乱两届秩序，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小……道长放心，吾等回去自会查明，厉鬼就先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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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崔昭识趣地抓一把纸元宝扔进火盆，目送黑白无常离开。
她感觉黑白无常一定知道什么，只是不便说出来。
罢了罢了，鬼界的事情不是她一个小道士能管的，操心太多也没用，不如好好睡一觉来得实在。
最后一盏烛灯熄灭，崔昭缓缓闭上眼睛，很快睡过去了
***
转眼腊月过去，京都在最后一场小雪落停之际迎来了年关。
平阳侯府张灯结彩，下人们忙忙碌碌，个个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主院内，管事们站成一排，等待主母的吩咐。
“陈婆子，厨房菜肉预订好了吗？除夕到元宵都不可出差池。”
“回夫人，老奴已安排好了，自家用的，待客用的，都已提前备好，您放心。”
杨氏端起茶盏抿一口，目光移至下一个人，“文叔，对外人情往来，对内各院的年礼和下人们的赏银别忘了发下去，底下人都惦记着呢！”
崔文是侯府的大管家，里里外外都要忙，且人情往来与朝堂权势息息相关，稍有不妥，就很有可能影响两府之间的关系，甚至结下仇怨，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听夫人问起，他立马恭敬回道：“除户部左侍郎府、永昌伯府外，各府年礼基本都按往年的规格准备，这两家在往年规格基础上提了两成，至于李御史府上。”
说到这，崔文顿了顿，下意识抬头观察杨氏的反应，见她神色如常，没有任何不悦，便继续说下去了。
“老奴从长远考虑，还是按原先的规格送，咱自家府上的年礼、赏银也都落实了，底下人都很高兴。”
“嗯，你做的对，世事无常，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咱们侯府不能做落井下石之事。”
杨氏翻看礼单，确认没问题，才叮嘱诸位管事道：“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往年如何，今年依旧保持，底下丫鬟小厮都有两日假，轮流休，切记不能耽误了活计。”
“是，夫人。”
杨氏捏了捏眉心，挥了挥手，管事们纷纷退下。
片刻后，又有丫鬟进来回禀：“夫人，安王殿下携礼登门，侯爷请您过去一同招待贵客。”
“安王殿下？”杨氏疑惑。
他们家和几个皇子都没什么往来，这位爷怎么亲自过来了？
丫鬟不知夫人心中所想，对方问，她就老老实实回答了。
“是，侯爷也派人去请世子和小姐。”
“嗯，我知道了，一会儿就过去，你退下忙去吧！”
杨氏若有所思，一边往外院待客厅走，一边在心中猜测。
安王殿下身份尊贵，但说到底也是个外男，侯爷不会无缘无故让未出阁的闺女待客，难道安王殿下也遇到那档子事了？
若是如此，要求见昭昭也算是正常了。
另一边的芳华院，崔昭刚画完三张镇宅符，准备等吃饭时给父母兄弟，让他们拿回院子里张贴。
这是她回家后过的第一个新年，府上确实比道观热闹，但师父师兄弟们不在身边，总觉得差点意思。
好几个月不见，她怪想念他们的，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干嘛。
崔昭幽幽叹气，慢吞吞地收拾桌面。
正在这时，屋门被人敲响，传来小丫鬟恭敬地说话声，“小姐，安王殿下驾临，侯爷请您到前厅招待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