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没有脑子吗？”
“你已开灵智，当珍惜得来不易的机会，进山深修，掺和人间事做甚，是你救了李桥，助受伤的他脱离困境，不是他救你。”
“救人本是攒功德的好事，到你这功德没赚到就算了，还赔个底朝天，连命都丢了。”
“世人都说狐狸狡猾，我看你蠢透了，上赶着给人当兽奴，还狐仙，你的传承中没有正统狐仙传承吗？同族若知出了你这么个傻白甜，得呕死，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崔昭的嘴与她的相貌有极大的反差，狐鬼原本还在挣扎，听她一通数落后整只鬼开始怀疑人生。
它四肢耷拉下垂，狐狸眼中逐渐盈满悲伤与失落，崔昭的手一抖，它的魂体便如一块破抹布般随着力道左右晃动，软趴趴，没有小动物的活泼劲，好像是死是活对它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说你两句就受不了了？”
崔昭看了眼目瞪口呆的牛头马面，请他们先离开了。
而后她转提为抱，轻柔地将狐鬼的魂体搂入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它。
小狐鬼短暂的生命里被人类坑得很惨，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人类的温柔与善意，缩在崔昭的怀中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魂力凝结的泪水不知何时盈满了漂亮的狐狸眼，随即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化作一缕阴气消散在屋中。
“嘤嘤嘤......”
“好了好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傻，防人之心不可无，懂不懂？以后要吸取教训，万不可再轻信陌生人了。”
崔昭安抚的动作不停，说话间，余光瞥见自己脚边有个黑影一直在转悠，还时不时撕扯她的裤脚，顿时心下了然，俯身将着急叫唤的小黑也捞了上来。
“喵！”
小黑的声音尖利，冲着狐鬼龇牙，还试图用爪子挠它，被崔昭制止了。
自一人一猫相遇以来，小黑享受着崔昭的独宠，养的时间长了，它便生出些许小脾气，不再是初遇时战战兢兢的模样。
在它心中，崔昭是独属它一猫的，其他猫猫狗狗小狐狸都不能和它抢。
崔昭无奈，手一翻，先将狐鬼收回养魂玉中，再给小黑拿块肉干，香喷喷的肉干一进嘴巴，贪吃猫很快就将烦恼抛到九霄云外了。
通过今夜的了解，狐鬼与李桥夫妻的恩怨已明了。
不过，仅狐鬼一面之词还不够，她还需要见李桥一面，确认因果线中是否有他一条。
崔昭边想边往床上躺，迷迷糊糊间睡过去了。
翌日，她直奔李家所在的暗巷子，熟门熟路敲响了最深处的大门。
“谁啊？”
院里头传出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大清早跑来敲别人家门，扰人清梦，有病吧！”
男人骂骂咧咧，伴随着里头霹雳乓啷的声响抵达门后，拉栓开门，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愤怒脸庞。
四目相对，男人一怔，回过神后开始用一种打量货物的眼神上上下下扫视崔昭。
“姑娘找谁？”
崔昭不喜欢李桥看自己的眼神，面色发冷，硬邦邦回道：“找你。”
“找我？”
李桥搓了搓手嘿嘿笑两声，猥琐的眯缝眼中透出几分贪婪，轻佻问道：“我老李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可不认识你这样的大美人，你确定找的是我？”
“嗯，受狐仙小九所托来看看它的身陨之地，现在看完了，你们的因果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小九”是崔昭可怜小狐鬼特意给它取的名字，取自九尾天狐的传说，希望小狐鬼来生能有个好际遇。
她语气平静，不急不缓，话落的瞬间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恶因得恶果，你好自为之吧！”
短短一句话透出阵阵凉意，直击李桥空洞的心。
在崔昭提及“狐仙”二字时，他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接下来听见的话直接验证了他的预感。
他抬头对上崔昭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双瞳，心口一颤，慌慌张张否认道：“神神叨叨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事赶紧滚，别耽误老子睡觉。”
“不，你心里很清楚我说的是什么。”
崔昭不在意李桥的态度，自然也没耐心听他找借口。
她右手翻转掌心朝上，一支通体漆黑、柱身绘有金色符文的毛笔凭空出现。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三台北斗神君，录人罪恶。”
崔昭注入功德之力执笔凭空画符，一气呵成，收笔时抬手一挥，符文闪过一道光芒没入李桥的体内。
李桥惊得连连后退，双手一个劲在自己身上乱摸，却什么特殊东西都没摸到。
“你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双拳紧握，青筋暴起，一张脸涨的通红，若非忌惮崔昭方才展现的能力，他早冲上来施暴了。
崔昭没回应他的问话，伴生笔轻轻一挥，李桥突然感觉眼前一花，身形微晃，朝门框侧去，仅一瞬，他立马回过神稳住了身体。
只是总感觉脑袋空了一点，有什么事情想不起来了。
“姑娘找谁？”他问。
崔昭微不可查地观察他的反应，淡声回道：“我走错巷子了，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罢，她牵着枣红马转身就走，连一个眼神也没给李桥。
李桥望着那窈窕的背影心痒痒，好在他还有点眼力见，知晓崔昭的穿着头饰非小巷的闺女所能有，他得罪不起，不敢妄动。
崔昭出门前杨氏特意叮嘱过她别乱跑，补办的及笄宴在即，她作为宴会主角，流程服饰之类的准备都少不得她。
故而她从暗巷出来哪也没去，直接回了平阳侯府。
有那道符在，因果相连，小九是受害狐，只要不把人折腾死，一切行为都名正言顺。
是夜，小九得了崔昭的应允半飞半跑到了李家。
它先到春燕弟弟李春山的房间看了看，见男孩依旧瘦弱憔悴，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害了人家，愧疚不已。
想起崔昭的叮嘱，它将一个叠成三角形的符箓小心翼翼放到李春山的枕头旁，入梦告诉他符箓要贴身佩戴，对身体好。
随后又去李春燕睡觉的小柴房看了一眼，没见到人，最后才去李桥夫妻的屋子。
春燕娘因那场混乱还在京兆府的牢房内，屋中只有熟睡的李桥，呼噜声此起彼伏，不断在小宅上空回荡。
小九熟门熟路进屋凑到床榻边，漂亮的狐狸眼紧紧盯着李桥看，恨得牙痒痒。
半晌后，它对着李桥的脸嗷呜咬了一口，魂体啃咬的动作并不会对人体造成实际性的伤害，但是阴气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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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小九一边咬李桥发泄自己的怒气，一边发散阴气侵蚀李桥的运势，努力让他变成倒霉蛋，走路摔跤，喝水呛到，吃饭噎着……
大师说了，狐狸报仇十年不晚，直接弄死等同于给他占便宜，还会让自己背上人命债，不值当。
正确的做法是让他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好。
一点点折磨他，让他失去所有，变得穷困潦倒，霉运连连，却不得不苟活下去，面对每一天的煎熬痛苦。
小九其实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但大师聪明，懂得还多，她说的话肯定没有错。
“呜呜呜……嗷……”
小九勤勤恳恳地忙活，一会儿啃脸一会儿咬手，感觉差不多了，才设法入李桥的梦。
这一夜，它不仅让李桥感受了它死前的痛苦，还按照大师的要求幻化出十八层地狱的刑罚，挨个给李桥尝试一遍。
看着李桥痛哭流涕地求饶，它小小的心莫名生出爽快的感觉，忍不住兴奋。
这一刻，它好像有点懂大师的意思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邻居家的大公鸡接连鸣叫好几声，李桥也有了转醒的迹象。
小九回想崔昭的叮嘱，依依不舍地看了李桥几眼，还没折腾够呢，只是它必须在天亮之前赶回平阳侯府。
想到这，小九又气呼呼啃了李桥一口，转身撒开腿跑，朝着最快的路线跑，时不时穿一道墙，一刻钟后，它出现在崔昭的床头边。
“嘤嘤嘤……”
大师，姐姐，小九回来了。
崔昭是被小九拱醒的，脸颊一会儿一阵凉意，想忽略都难。
她敷衍地揉揉小九的魂体，夸道：“不错不错，你先进养魂玉休息，今晚继续，你一定能帮自己报仇的。”
小九闻言很高兴，蹭了蹭崔昭的脸，嗖一下钻进养魂玉中。
没鬼打扰，崔昭换个姿势继续睡，直到外面响起了粗使丫鬟打扫庭院的声响，她才打着哈欠爬起来。
一日之计在于晨，崔昭坚持做早课，打一套拳法，又读了十遍经文，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想出门，只是报备的时候杨氏没同意。
“昭昭，不是娘想拘着你，实在是时间紧任务重。五日后就办宴了，这两天你呆在娘的院子里好好学一学规矩礼仪，笄服你试过了吗？要不要改？”
“不用，挺合身的，就是里三层外三层，瞧着累人，动一下就浑身不舒服。”
崔昭不喜欢太繁琐的衣着，这会儿提起那套华丽的笄服满脸嫌弃。
杨氏轻笑，柔声劝说道：“礼制如此，你忍一忍，也就穿半个时辰左右，及笄礼结束便能换下来了。”
“嗯。”
杨氏又问：“娘及笄的时候，宫中太后娘娘赐下一根凤尾祥云笄，后日给你用它可好？”
“嗯，都行。”
崔昭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全由杨氏安排，来都来了，她又学了半天规矩礼仪，掌握速度极快。
午时一过，母女俩一块吃个午饭，杨氏才满意地放她离开，临别前叮嘱她道：“你下午继续，明早再来过一遍，若是学的好，便随你自由，若是不行，还得继续练。”
“好吧！”
崔昭蔫头耷脑地离开，早知京都高门规矩那么多，打死她也不回来。
夜半时分，小九又吭哧吭哧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