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谢昭离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你忘记我们是干什么的了？我们可是道士。”
顾渊眉头拧成个川字，眼神里满是疑惑，“所以呢？这种时候家属哪有心思信这些。”
“现在家属最想知道的就是孩子为什么会想不开。”谢昭离随手掐了个诀，指尖泛起微弱的金光，“而我们恰好能让他们见上一面，你说他们会不会欢迎我俩？”
顾渊盯着她指尖流转的金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愿你们真的能顺利进去。”
当谢昭离和顾明被家属追着打出来的时候，谢昭离边跑边拢了拢乱七八糟的头发，对顾明抱怨的说道：“这人观里观外反差都这么大的吗？”她揉着被掐红的手臂抱怨道，家属的咒骂仍在不远处不停地传来。
“我也是信了你的鬼话，才会跟着你瞎胡闹。”顾明拍了拍屁股上的鞋印，“这种时候，家属信你才有鬼！”
“但我们真的可以让他们见最后一面嘛。”谢昭离委屈的拍着身上的土，“道观里大几万的法事说做就做，主动帮忙却说我们是骗子。”
“行了，本来就是我们唐突了。”顾明整理好衣服，“现在只能另想办法，去尸体附近摆招魂阵试试。”
二人在停尸房后墙根寻了块平整地，按九宫八卦方位摆阵。乾位放三枚乾隆通宝，坤位置白烛，坎位摆着个小小的青铜香炉。
摆到震位时，谢昭离的手突然顿住，挠了挠头看向顾明：“我、我忘带香了......”
“谢昭离！”顾明气得声音都劈了，飞起一脚朝她踹去，“我尼玛......”
谢昭离边跑边求饶，“我怕香折断了才没放包里，上次的香不就被你压碎了！”
这场追逐战最终以顾明在谢昭离额头敲出个大包收尾。顾明气鼓鼓地从自己行囊里掏出几只线香——是用桑皮纸裹着的特制引魂香，比寻常线香粗一倍，顶端还蘸着朱砂点。
“你最好祈祷今晚别出岔子！”顾明气鼓鼓的将他包内的香扔给谢昭离。
谢昭离连忙点头哈腰的接过香，嘴里嘟囔着：“乌鸦嘴，今夜一定是顺顺利利。”
法阵布置完毕，顾明手持桃木剑，脚踏禹步检查阵法。谢昭离则取了块砚台，往里面倒了点无根水，用朱砂块细细研磨。
黄表纸裁得四四方方，谢昭离执起狼毫笔蘸饱朱砂，刚要落笔，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一回头，莱恩正好奇的打量着他们，在莱恩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学生的样子的男生，手里捧着白菊。
“这话该我问你。”谢昭离拍拍手站起身来，“你们在这里干嘛？”
“林小雨是我们舞蹈社的副社长，我们代表其他同学哀悼一下。”莱恩身后的男生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他们身上打量，“你们是在做什么？”
“帮忙准备点死者身后用的东西。”顾明抢先开口，“家属伤心过度，我们搭把手。”
“这样啊。”男生点点头，“那我们先进去跟叔叔阿姨打声招呼，再出来帮你们。”
“不用了！”谢昭离和顾明异口同声，“我们这儿快弄完了，你们在里面多陪陪家属就好。”
一行人点头离开的时候，莱恩凑到谢昭离耳边，冰冷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垂，“你要开始做法了吗，小道士？”
谢昭离一把推开莱恩，“离我远一些。”
“据我所知，法事距离死者越近越有效？”莱恩望向了遗体停放处，“你们这是被轰出来了？”莱恩挑着眉，“求求我，或许我有办法让你跟尸体接触一下？”
“不需要，”谢昭离朝旁边迈了一步，“我需要你离我远一些。”
“好吧。”莱恩耸耸肩，“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厉害吧。”
说完，莱恩就追上那一行人离开了。
一行人刚走进停尸房，顾明就催促道：“快！抓紧时间！”
三炷引魂香点燃，青烟笔直地往上飘，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竟朝着停尸房的方向歪过去。谢昭离掐着诀念咒：“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
香火突然“噗”地暴涨寸许，烟雾中的映出个模糊的身影，正是林小雨的模样。
“林小雨，庚辰年戊寅月丁卯日生人。”谢昭离手中掐诀，“你有冤屈便说出来，我们帮你做主。”
魂魄急急忙忙点头，嘴唇翕动着像是要说什么，突然，停尸房方向传来一阵声音——莱恩他们竟然出来了！
林小雨的魂魄像被风吹散的烟似的瞬间消失，三炷香“咔嚓”一声齐齐折断，连带着黄表纸都燃起蓝幽幽的火苗。
谢昭离心头火起，转身就朝莱恩挥拳过去：“你故意的吧！”
莱恩敏捷地侧身躲过，蓝色瞳孔里闪过一丝错愕，“谢昭离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谢昭离变拳为掌，一招“云手”朝莱恩咽喉切去。
“谢昭离。”顾明横身挡在中间，“别在这里动手。”随后他看向莱恩，“我们能谈谈吗？”
莱恩转头对同行的男生们说：“你们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那你......”戴眼镜的男生还想说什么，瞥见谢昭离捏得发白的指关节，把话咽了回去。
等人走远了，谢昭离指着莱恩的鼻子骂：“为什么几次三番坏我的好事？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莱恩一脸无辜的看向她，“我怎么坏你好事了？”
“你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等我做法事的时候带着他们出来，还说没有坏我好事？”谢昭离气得发抖，“招魂最忌生人冲煞，你不知道吗？”
“我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做法事？”莱恩辩解道，“再说了，我们走了你再做一次不就好了？”
“我......”谢昭离想起没带足够的香，一时语塞。
“你不会只能做一次法事吧？”莱恩嘴角勾起点玩味的笑，“看来你道行也不怎么样啊。”
“放你娘的狗屁！”谢昭离扬手就要揍他，却被顾明死死按住肩膀。
“莱恩先生对林小雨似乎有些过分上心了。”顾明冷冷的看向莱恩，“我想，不单单是因为同学的缘故吧。”
“不是对林小雨，是对你们。”莱恩看着谢昭离和顾明，“我手下看的你们朝这里来了，我就推测到你们或许是来做事调查了，所以才会主动请缨跟舞蹈社的人一起来。但......”莱恩顿了顿，“我真没想打乱你们的计划。”
“既然如此。”顾明慢悠悠的说到，“我们现在还真有一事需要帮忙。”
“哦？”莱恩颇有兴趣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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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我们带的法器只够做一次法事，刚才已经被冲散了。”顾明指了指地上的断香，“现在需要接触林小雨的尸体，才能重新招魂。”
“OK。”莱恩答应的痛快，转身便去打了个电话，语速飞快地说了些什么。
“我才不信他有什么办法！”谢昭离看着莱恩的背影，气愤的说，“骚包男！”
不多时，一辆黑色小轿车无声地滑到几人面前，里面走出一个人，对莱恩恭敬的说：“您要的人已经带到了。”然后伸手，从车里喊出两个人。
“走吧。”莱恩朝谢昭离挥挥手，“去验验林小雨的尸体。”
谢昭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就这么直接进去？家属能同意？”
“看不出来吗？”莱恩指指一旁的俩人，“扮成入殓师，去给尸体化妆。”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专业团队，持证上岗。”
“他还真是个人才。”谢昭离小声对顾明嘀咕，脚步却一刻都不敢停。
再次来到停尸间，莱恩立刻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三言两语就说服了悲痛中的家属。他说话时，谢昭离注意到他的瞳孔会随着对方情绪变化而微妙地改变颜色，连声音都带着种奇异的磁性，让人不自觉地相信他。
冰棺盖缓缓掀开，一股混合着防腐剂和血腥味的冷气扑面而来。“小雨生前就爱漂亮...”林母颤抖着抚上女儿已经僵硬的面容，泪水滴落在尸体苍白的脸颊上。林小雨的父亲见状刚忙将她母亲扶到一旁坐下。
谢昭离强忍着胃里的翻腾，仔细观察林小雨的遗体。林小雨的头部右侧有明显的粉碎性骨折，颅骨塌陷下去一块，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血痂——这符合高处坠落的特征。胸腔位置有轻微隆起，应该是多发性肋骨骨折导致的内出血。
关节处的扭曲角度很特别：左手呈半蜷状，像是坠落时本能地想抓住什么，右手却攥得死紧，指节都泛着青白色。谢昭离用食指轻轻按压她的肘关节，借着巧劲稍微缓解了尸僵，慢慢掰开她的右手。
掌心有几道深深的指甲印，像是自己掐出来的，皮肤已经发紫，但里面空空如也。“这不对——人在应激状态下通常会张开双手缓冲，就算握拳，也该攥着些什么，比如衣角、泥土，或者......”谢昭离小声嘀咕，用手机拍下这个细节。
“你在做什么？”林父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谢昭离手一抖，藏在袖口的小刀差点滑出来。
“帮她整理一下仪表。”谢昭离赶紧用帕子擦了擦林小雨的指尖，趁机飞快地剪下一缕沾着血渍的头发，塞进符袋里。头发在道法里是最灵验的媒介，比单纯的魂魄碎片好操控得多。
莱恩带来的入殓师已经开始工作，一个用酒精棉擦拭遗体表面的污渍，另一个调配着肤色修复膏，说是能让死者看起来更安详。
他们动作娴熟，很快便结束了化妆。礼貌道别时，林母还在低声啜泣。
刚一出门莱恩就凑过来，冰冷的呼吸扫过谢昭离耳垂，带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有发现？”
谢昭离掏出手机，点开刚才偷拍的照片——林小雨右手掌心的指甲印清晰可见。
“这似乎不是一场简单的自杀案。”谢昭离放大照片，指着林小雨的右手，“她死前应该是攥着什么东西，被人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