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桑,北原桑?”
长野市中心的高档西餐厅内,灯影绰绰。配合着慵懒的蓝调音乐,水晶吊灯投的下细碎光斑,如同被打散的星屑,洒在米白色亚麻桌布上,也洒在这位明显神游天外的与会者身上。
面前的女孩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面前的冰激凌。
不得已,神谷康平换上工作时候的称呼和语气:“北原浅落检事!”
“是!”
北原浅落一激灵,下意识回答,这才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面带无奈。
神谷康平向侍者伸手示意,随后征求北原浅落的意见:“不喜欢的话,把冰激凌换成提拉米苏?”
“不用不用!”北原浅落连忙摇头,示意侍者不必更换。
“我没有不喜欢,只是已经吃饱了,抱歉让你误会了,神谷裁判官。”北原浅落放下勺子,向坐在对面的人道歉。
神谷康平扶了扶眼镜,细碎的灯光从镜片上掠过,半透的阴影掩住眼底的情绪,最终,他选择采纳对方漏洞百出的说辞:“好,那我们接下来去看电影?现在过去时间刚好。”
北原浅落眉头稍蹙,右手手指无意识摸索着丝绒椅上柔软的表面,烦乱的思绪在这情与爱的英文乐曲中更加纠缠不清,如同地面上的影子,在水晶灯的无数次折射之下,一道叠着一道。
“抱歉,神谷裁判官,我想回家了。”
对于这个答案,神谷康平并不意外,但不能抑制心底的失落,绅士如他,面上仍是温和的表情:“好,没事的北原桑,这不需要道歉,不过,你的确应该为另一件事道歉。”
不出他所料,女孩一直低垂的双眸终于将视线投向他。
“刚见面的时候不是说了吗?现在不是在法庭,对我的称呼不用这么拘谨。”
“不好意思神谷君,我忘了。”
话音刚落,北原浅落就看到神谷康平不可思议的眼神,下一秒,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也愣住了。
神谷康平没想到北原浅落会说出这话,他知道她今天晚上心不在焉,可“忘”这个字,万万不该从她口中说出来。
片刻的沉寂后,神谷康平起身打破沉默:“没事,我去买单,然后送你回去。”
夜幕下,商场附近的人行道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北原浅落从半开的车窗向外看,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是工作太忙累着了吗?我听伯父说,你前段时间受伤了,是不是身体还没恢复?”
北原浅落摇头,收回视线,按下按钮将窗户升起。
“不是,是我的问题。”北原浅落一顿,郑重道歉,“对不起神谷君,今天晚上我不在状态。”
“能问问原因吗?不会是因为我吧?”神谷康平开玩笑道,但方向盘上泛白的指关节表明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冷静。
“不是不是,神谷君放心,不是因为你。”北原浅落连忙否认。
在见到神谷康平的那一刻,她确实非常意外,谁能想到自己的相亲对象居然是在东京法庭上经常见到的法官,难怪她爸遮遮掩掩,一直不肯说对方是谁。
如果是陌生人,她这么捯饬自己是为了显得郑重得体,是一种礼貌,是认识的人,特别是说熟不熟,说陌生也不陌生的人,见面了不免尴尬。
但是,在下午的冲击面前,这点尴尬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只是,”北原浅落努力寻找合适的词,“我只是突然知道了一件追寻已久的事情。”
“是案子吗?”
“算是吧。”
是独属于她的案子。
车子驶入小区,在楼前停下,北原浅落向神谷康平道别,却在下车的那刻被叫住。
“怎么了神谷君?”
神谷康平神情显得不自在,与她之前在法庭上见到的截然不同。
“那个,我们今天是相亲,你觉得我怎么样?愿不愿意和我继续接触呢?”
听到一半,北原浅落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将视线从对方脸上挪开。
现在的她,无法承受那么赤诚灼热的眼神,和爱慕。
“北原桑,我大学的时候就知道你了,大四刚开学不久,部里就在疯传大一新生中有一位过目不忘的天才,但是你好像对学习之外的一切没兴趣,从不参加社团活动什么的,就一直没机会认识你。”
“后来,我在检方的名单上看到了你的名字,在法庭上看到了你,我想,这下我们能认识了,但是,你每次也只是在法院见到我之后对我点头微笑,顶多再问句好。所以,我知道这次来长野公干的同时要和你相亲后,我真的很高兴。”
“我知道我可能有些唐突,你不要有压力,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意,让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即使有心理准备,她在听到这段表白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心跳加速,对方这么郑重,她不能简单拒绝。
“神谷君,”北原浅落深深吸了口气,“我很感谢你的坦诚,也很感激你对我的心意,但是、但是,现在的我并不处于一个能让我坦然进入一段恋情的状态,我不能以现在这种状态答应你,当、当然,请你不要误会,这并不针对你,这完全是我的问题,不管今天的相亲对象是谁,我都不会答应的。”
几秒沉默。
正当北原浅落犹豫是否要打破僵局时,神谷康平开口:“我明白了,也谢谢你的坦诚。”
“但是,这也不是拒绝的意思吧?我会等你把状态调整好的。”
“神谷君……”
“北原桑,我在东京等你,希望下次在东京见面的时候,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可、可是……”
“北原桑,”神谷康平打断北原浅落未竟的话,“既然你说现在你的状态不适合开展一段恋情,那么,基于你今晚的表现,我也有理由认为你现在的状态无法为我们之间的相亲是否继续开展作出一个理性的判断。”
神谷康平很清楚,如果北原浅落一开始就不愿相亲,她根本不会过来,更不会这么打扮,至少在一开始,她想好好对待这场相亲。
那就够了。
“所以,先不要急着拒绝我好吗?就像我之前说的,我等你回东京,到时候,是继续还是就此打住,我都接受。”
沉吟半晌,北原浅落垂眸:“好。”
“别忘了花。”
神谷康平的车开远,汽车的引擎声渐渐隐去,楼下重归寂静。晚风挟着花束的幽香穿过街道,留下几分凉意,北原浅落木讷地在楼下站了许久,不知从哪听到一声猫叫,才回过神转身走向楼内。
刚进门拐入电梯间,北原浅落就看到站在电梯前等候的诸伏高明。
下意识地,她往后退了半步,后知后觉这多么不礼貌,只能偏头借花挡住半边脸。好不容易缓和的心跳再度加速,以至于她都没有觉察到诸伏高明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是多么不对劲——她在外面站了许久,期间没有人进来。
“刚回来吗?”
诸伏高明平常般的问话打破了此刻的微妙。
“嗯,我刚到。”北原浅落慢吞吞走近电梯,走近诸伏高明。
电梯门打开。
诸伏高明先进入电梯,替她按下楼层。
“怎么闷闷不乐的,是晚上的相亲不愉快吗?”
在餐厅的时候,诸伏高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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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来了,北原浅落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他该窃喜的,可是,她过于反常了,和下午在本部的状态简直判若两人,就算不喜欢对方也不该是这种表现。
不喜欢……真的不喜欢吗?
刚才,她在对方的车上坐了许久才下来。
诸伏高明不禁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没有,挺愉快的,神谷君是东京地方法院的一名法官,我之前在东京的时候和他有工作上的往来。”
“这样……”
自始至终,北原浅落都不敢看诸伏高明一眼,从拐弯后看到他的一刹那,她脑中就不受控制无限闪回下午他签字的情形。
一笔一划,虽然有些微的差别,但一撇一捺的笔锋,那收笔时的停顿,和那些纸上的一模一样。
每一个字都在她脑中来回反复出现,自从记事以来,她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确信又这么怀疑自己的记忆。
电梯门缓缓打开,她到了。
她该走了。
在将要迈出电梯的时刻,她停下脚步,转身,抬眼看向诸伏高明,有那么一瞬,她竟然觉得他在期待她说些什么。
于是,鬼使神差地,她说了。
“诸伏警部,你……”
突然亮起的声控灯唤醒了几分理智。
“你,能陪我散个步吗?”
“好,我等你。”
北原浅落把花放在门口,重新进入电梯,再次感受电梯的失重。
几乎是把花放下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尽管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语不理智,后面的这句同样不合时宜。
小区的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被拉长。
“既然没有不愉快,怎么这副样子?”诸伏高明小心试探着。
“很明显吗?”
“对,和平时的北原检事很不一样,就像今天晚上的月亮。”诸伏高明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天边弯弯的月亮,此时的月光因周围的云层遮蔽,添了阴霾。
北原浅落跟着抬头,见到同样的光景。
月亮,他知不知道,他曾经是她的月亮,原来她对他天然的信任、天然的好感,冥冥之中都有迹可循。
再一次,那股汹涌的潮水占了上风。
“诸伏警部,你还记得……”
见女孩迟迟没有下文,诸伏高明忍不住问:“记得什么?”
北原浅落踌躇几秒,终究放弃直接询问。
“你还记得过去的事吗?”
“过去的事?”
北原浅落的问话没头没尾,诸伏高明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对,过去的事,就像你那天在善光寺想起的那样,过去的事。”
“说实话,过去的事,我很多记不太清了,”黑夜中,诸伏高明的声音如同一条涓涓细流,不紧不慢,缓缓向前,“我不像北原检事有这么好的记忆力,很多事,在不知不觉间就淡忘了,在这一点上,我很羡慕你。”
在他的记忆中,连父母的模样都已经模糊,景光也只留下一个轮廓和朦胧的眉眼。
“这样啊……”
北原浅落把脸别向一边,藏于阴影。
是啊,只有她才会把一切都事无巨细牢牢记住,只有她才会对过去的人和事念念不忘。
过目不忘的超绝记忆力是一项人人梦寐以求的天赋不假,可当记住一切的只有她时,她就像一个孤独的旅人,独自行走于世间。
或者,她是所有闯入她生命中的人的见证者,可是,谁来见证她呢?
这是馈赠,还是枷锁?
她突然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
“那,你也会忘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