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梁见刘启这般，便知道他是劝不动刘启了。
刘启出身将门，为人高傲，两次大败对刘启来说，堪比天塌地陷。
死守紫荆关，以死明志，对刘启、刘家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与保护。
刘启战死疆场，刘家依旧是满门忠烈，他纵使有再多的错，后人也不会苛责一个以死保家卫国的大将。
李成梁向刘启拱了拱手，道：“刘将军还有什么话要带给家眷的吗？”
刘启深吸一口气，说道：“请李将军告诉我妻儿，刘启为国捐躯，没有遗憾，望刘家在我之后亦要为国尽忠，驱逐北蛮！”
刘启高傲、刚愎自用，骨子里看不起起于微末的泥腿子将领。
他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唯独对大乾的忠诚毋庸置疑。
李成梁领着霍峻等人向刘启行过礼数，含泪离去。
刘启决定死守将军府，拖住北蛮，客观上为李成梁救援大将余进提供了便利。
北蛮军得知将军府内有大乾后将军刘启在之后，对着将军府猛攻不止。
李成梁因此成功找到了被围困的余进，拼死救援……
大乾，京城。
景泰四年，大年初三。
京城的年味还未散去，家家户户喜气洋洋，可是从清晨开始，京城的气氛变得不对劲起来。
五城兵马司休沐的官兵火速归来，在京城中巡逻。
京城宣布戒严，街道上偶尔能看到飞奔的马车。
若熟悉的百姓就认得出，这些马车来自大乾朝中的一位位高官。
尚书、侍郎等等官员的马车跑得飞快，再没有了曾经上早朝路上的不紧不慢。
“今天咋回事儿？又是巡逻又是晚上宵禁的？”
有眼尖的百姓瞧出端倪，议论纷纷。
“咋回事？多半是跟北蛮鞑子议和不顺利呗，没多大事。”
有百姓浑不在意，觉得反正北蛮鞑子也打不过紫荆关。
“不对吧，你看看那些大人们的马车，恨不得跑得飞起来！”
“莫不是紫荆关出事儿了？”
百姓们七嘴八舌，猜测着原因，有些头脑灵活的已经开始盘算离开京城的事了。
清晨，皇宫，奉天殿。
奉天殿内一片肃然，紫荆关守将司宇胳膊上缠着纱布，头上也缠着纱布，一副“受伤颇重”的样子。
“北蛮鞑子阴险狡诈，竟然……竟然挖掘地道，趁着除夕夜侵入我紫荆关。”
“末将率领亲卫与北蛮军血战，奈何城门被攻破，北蛮军势大，末将领着亲卫前去救援城门。”
“北蛮兵力比我们守军多，还有骑兵助阵，末将麾下的亲卫死伤惨重，末将实在敌不过只好撤离，归京城禀报战局！”
说着，司宇潸然泪下，“扑通”跪地。
“末将无能，不能守住紫荆关，求陛下降罪！”
皇帝朱欢望着痛哭的司宇，脸色木然。
朱欢万万没想到，紫荆关会在除夕之夜被破，这道大乾北部的雄关，没了。
北直隶怎么办？
京城怎么办？
过了紫荆关，整个北直隶几乎是一马平川，最适合北蛮的骑兵施展。
更严重的是，大乾已经没有能调动的野战兵团了！
陇西落入敌手，尉迟敬、张泽岩被围困，辽东地处偏僻，林枫为朝廷牵制三四万北蛮的兵力已经是尽了全力。
江南军要预留一部分防备獠人，东海沿岸的东海军早就被抽调得不剩多少兵卒。
放眼望去，朱欢骇然发现自己无兵可用！
朱欢看了司宇一眼，将目光投向常茂，道：“大将军，你可有对策？”
朱欢的声音低沉得吓人，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常茂。
常茂眉头紧蹙，思索着对策。
紫荆关失守，镇守紫荆关的几万兵力必定折损严重，京城可用的兵力才多少？
死守京城，能守得住吗？
常茂的脑海中各种念头激烈碰撞，过了一会他才抬起头。
“陛下，紫荆关被北蛮所破，京城能依仗的只剩下京城的城防而已。”
“臣认为当屯粮、征兵、发诏书，命大乾各地的军队前来京城勤王！”
兵部侍郎司寇苦着脸，道：“大将军，北直隶哪还有兵能征调？该抽调的全都抽调没了。”
“北蛮攻破紫荆关，怕是不到半个月就会兵临城下，各地的勤王军大概来不及的。”
司寇对守备京城充满了忧虑，以双方的兵力、士气来看，死守京城并不明智。
常茂闻言反驳司寇道：“司大人，北直隶虽经过数次征兵，但依旧有不少青壮没有被征调。”
“此时正值国家危难存亡之际，京城陷落则北直隶必定陷落，百姓皆沦陷于北蛮人之手。”
“只要陛下发诏书告知百姓，本将预估会有一万到两万的兵卒可被征调入京。”
京城中的守备力量还剩下羽林军、五城兵马司。
羽林军的兵力有一万人，五城兵马司一共五司，人数加起来有五千人。
一万五千人的守备军，加上一万北直隶征调的兵卒，就是两万五千人。
“请陛下再下令，从京城各府中抽调护院、家丁，并从京城百姓中征兵，守备京城。”
“臣预计这些人加起来，也有一万人，加上那两万五千人就有三万五至四万人！”
说着，常茂向朱欢拱了拱手，道：“以这四万人死守京城，只要屯粮够多，等到勤王军抵达，北蛮必定会撤退回紫荆关！”
常茂的对策，令朱欢的眼中恢复了些许神采。
然而接下来王瑾的一番话，又让朱欢刚升起的信心动摇了。
“大将军，你的办法当真能守得住京城吗？”丞相王瑾面色严肃看着常茂问道。
常茂看了王瑾一眼，道：“北蛮异地作战，立足未稳，就算攻克了紫荆关，北蛮也是强弩之末不可穿鲁缟。以京城的城防，挡住北蛮兵问题不大，等到勤王军杀到，北蛮必退！”
王瑾揣着手，冷哼了一声：“大将军，当初幽州之战、紫荆关之战，大将军好像都是信誓旦旦吧？”
“幽州丢了，紫荆关丢了，如今北蛮要兵临城下了，大将军还要做保证吗？”
王瑾话音落下，群臣心里也在犯嘀咕，窃窃私语。
京城与紫荆关、幽州不同，幽州丢了、燕云丢了还有紫荆关，紫荆关丢了还有京城，兵祸蔓延不到他们身上。
但京城若丢了，他们的身家性命会全部落到北蛮人手中，半辈子的积累全没了！
要不要赌？
大将军常茂眉毛一挑：“王相，战场上没有必胜一说，本将只是就事论事，除了死守京城等待勤王军，还能如何？”
王瑾等的就是常茂这句话，他向皇帝朱欢拱手行礼：“当然有办法！陛下，臣斗胆请陛下移驾往金陵避祸，保全万金之躯！”
什么？！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