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李老汉不在家，去跟朋友去炫耀儿子送给自己的一对蟋蟀去了。
“哎呦，有了这两只蟋蟀，养好了肯定能斗得过他们。”
李老汉拎着竹筒，兴高采烈回了家，可刚到家门口，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他傻了眼，竹筒也掉在了地上，蟋蟀叫声急促低沉，“瞿—瞿—瞿”叫个不停。
他颤抖着推开门，天色渐暗，屋里一片黑。老汉颤着手点上蜡烛，暖光照亮了屋子，地上躺着他的儿子。
血迹渗入土地，再次提及，李老汉还觉得这里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哪怕五六年过去了，依旧不减。
“您儿子……”萧行简思忖半晌，悠悠开口，“是因为不想对宋大人动手才遭报复的吧？”
萧行简曾听说过，在魏冲当上指挥使之前，锦衣卫一直是宋晖明宋大人负责的，当时魏冲也不过是个副指挥使，干什么事都要请示宋晖明。
后来宋晖明在处理一起案子的时候遭人报复，当街被捅，一刀直插心脏，明显是奔着他去的。
苏衿宁不忍再听下去，本以为魏冲只是为了辅佐李德元才对自己和萧行简动手，没想到这人还真跟李老汉说的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那您应该知道魏冲是怎么跟那位……”她顿了下，想了好一阵才想起来女子的名字，“那位徐丽夫人认识的吧？”
“这是自然。”
据李老汉所说，徐丽家中贫穷，可她的弟弟又要读书又要娶妻的，家中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徐父是个没主见的，老母一说要把她卖了换彩礼，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还是徐母不忍心，说着要把她送到大户人家去做丫鬟，恰逢魏晓查出不能生儿育女，魏冲便想找个丫鬟陪着，也好叫她早日忘掉这件事。
炎炎夏日，几个收拾得当的女子被带到魏府，魏冲提前把魏晓支了出去，自己留在府上选人。
明面上是为了陪魏晓，实际上安的什么心也就魏冲自己心里清楚了。
“唉，那天我正要去买药，顺便跟几个老家伙一起斗蟋蟀，看到徐丽家里人准备送她，便带着她一起去了。”李老汉叹了口气，“谁知道她要去的就是魏府呢。”
苏衿宁眼睛都亮了，“那您老知道徐丽是什么时候开始住在魏府旁边那座宅子里的吗？”
“我想想啊……”李老汉皱眉思索片刻，猛地一拍桌子，“就在妮子到魏府不久！”
“说起来，那魏冲还带人回来过一次，幸好我这一把老骨头平日里不爱出门，跟他们徐家人也不熟，这才没被牵连啊。”
提及那天，他还一阵后怕。若非是自己吃了药在家里躺着休息，只怕魏冲那个疯子顺手就把他也给一并送到阴曹地府去了。
翌日一早，他便偷摸着到徐家去看了一眼，只那一眼，便叫他永生难忘。一家子就那样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血水满地，尤其是前一晚他还听到了惨叫声，愣是连着几天都没睡好。
苏衿宁心中骇然，没想到魏冲竟然这么狠心，她这才意识到苏一年究竟招惹了什么魔鬼。但事已至此，梁子早就结下了，她不可能放着不管。
“别怕。”温热的掌心握住了她的手，萧行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朝苏衿宁微微一笑，起身向李老汉告辞，“多谢您老为我们解惑，我大概了解了，哪怕是为了我家夫人，我也会跟魏冲大人搞好关系的。”
“……”李老汉默不作声，看着两人离开，站在儿子墓前久久不肯回屋。
“这下高兴了？”萧行简深吸口气，看着苏衿宁，柔声道。
见她不搭理自己，他微微蹙眉，正想再问问她，却听到苏衿宁坚定道，“萧行简，我现在觉得你跟李华皓合作是对的。”
“哦？”他挑眉，笑着鼓励她，“说来看看，姑娘为何变了主意？”
“我先前还以为魏冲不过是为了帮李德元在朝中站稳脚才对楚王动手，可仔细一想，我父亲一生清廉，哪里跟楚王接触过。”她快走几步，倒过来认真注视着萧行简的眼睛，“所以，我倒是觉得，十有八九是他自己干了什么亏心事，被我父亲发现了，一气之下想要搞垮苏家。”
闻言，萧行简垂首笑了，并不作声。
“你笑什么？”苏衿宁气鼓鼓的，朝他挥舞着拳头，可惜看上去没一点攻击力。
“没什么，”萧行简摇头，“你说的很有道理，说不定真的就是因为苏尚书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
苏衿宁越说越起劲，恨不得现在就到魏冲面前质问他。
从李老汉家回小院的路并不平坦，泥土路上难免会有各种石子，苏衿宁又正在兴头上，丝毫没注意脚下。
“啊——”
一声惊呼响起，苏衿宁踩到了一块石头上，个头有些大，一不小心，她整个人都往后仰。
眼看就要摔倒地上，她下意识闭上眼。
比预想中的疼痛先一步到来的是萧行简。
宽大的手掌稳稳托住她的腰，苏衿宁一睁眼，便看到萧行简那张放大了的脸。
“多、多谢你了。”苏衿宁羞红了脸，尤其她上一秒还蹦蹦跳跳的跟萧行简讲自己的猜想，下一秒便狼狈摔倒。
“不妨事，姑娘没受伤便好。”萧行简笑笑，并不多说。
他的手还环在苏衿宁腰上，垂眸看着她，退后半步，“姑娘若是无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客气而疏离。
这是苏衿宁第一反应。
其实她也能理解，毕竟两人先前确实闹得不太愉快。
可能萧行简对她的告白一点都不在意，但苏衿宁却做不到和先前一样跟他相处。
每次他对自己好，总会让苏衿宁想起那天萧行简冷漠的样子。
“还是远离他些吧。”她无数次下定决心，“从今往后，我跟萧大哥之间，除了一同搞垮魏冲之外，再无关系。”
看着萧行简的背影，苏衿宁暗自发誓这一定是最后一次。
从今往后，她就是萧行简除掉魏冲路上的盟友。
“还愣着干什么？”
思索间，萧行简停了下来，皱眉看着还站在原地出神的苏衿宁，“快些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