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的讨论因为刑部的消息戛然而止。
刑部的人走后,宋远廷第一次有些疲惫地挥挥手:“你们先回去吧,我累了,想歇歇。”
儿女们见状自是不敢再叨扰,便纷纷退下,回了各自的院落。
傍晚时分,怡宁和二郎前来给宋远廷送晚饭。
宋远廷一见这小两口,便知他们并非是送饭这么简单。
“说吧,有什么想法了?”宋远廷的语气中满是对子女的慈爱。
二郎与怡宁对视一眼,而后开口道:“爹,儿子和怡宁回去后想了很久。
觉得这事……还是有蹊跷。”
怡宁闻言,也接话道:“儿媳身为皇家郡主,虽不屑于那些个勾心斗角,但看得多了,也难免熟悉。
天枢帝师的死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只是有些话不是我们能说的。”
宋远廷点点头,亦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二郎开口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六郎也敲门走了进来。
“小六子也来了?”宋远廷对六郎的到来似乎没有半点意外。
六郎的小脸清冷而平静,他走到宋远廷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而后说道:
“爹,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我倒是想先听听你们的想法。”宋远廷的目光先是落在二郎身上。
很显然,他是想要二郎先说说自己的看法。
二郎见状,立刻开口道:“儿子和怡宁商量了一下,觉得您还是不要应下太傅之事的好。
不仅您不要应,咱们家也应当逐渐从朝堂中退出来。
但儿子觉得,陛下应当也不会让咱们彻底离开朝堂。所以我会留下,用军功换取宋家的平安。”
二郎说到此处时,怡宁便接话道:“公爹您放心。我们安王府还算是深受皇伯父的信任。
二郎在朝堂可以与安王府相互照应。有这一层在,宋家想全身而退应当不是难事。”
宋远廷欣慰地看着二儿子和怡宁。
二郎的一番话若是被旁人听去,只怕会觉得他是自私自利之人。
把兄弟都挤出朝堂,自己却想步步高升,如此行径简直令人不耻。
但对于已经看透局势的人来说,二郎此举实在是牺牲自己,护佑家人。
而怡宁,更是不惜将安王府与宋家绑了在一处,可见这丫头对二郎以及宋家的真心都是经得起考验的。
虽然欣慰,但宋远廷并未直接回应二郎和怡宁的想法,反而转头看向六郎,问道:
“小六子呢?你怎么看?”
六郎一双好看的俊眉微微蹙着,他抿了抿嘴,才缓缓开口,道:
“儿子觉得……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因为若是退,那位必然会怀疑。
怀疑咱们已经猜到了一些不该咱们知道的事情。若是如此,只怕宋家的意外也快到了。
当下之势,装傻、挟恩图报以及表忠心才是最好的伪装。
宋家不必太聪明,只要能够站在那个位置,让众人看到陛下对宋家的恩典就好。
只要咱们不站队,又不聪明,自然无事。
当然,这期间我们还是要按着先前的计划徐徐图之。唯有自己的翅膀硬了,才能不畏一切风险。”
宋远廷看了看二郎夫妇,又看了看六郎。
一个保守,一个积极。
其实这两条路宋远廷今日都细细想过,而他得出的结论和六郎一样。
从被确定是帝师之后的那一刻起,宋家就已经没了退路。
若他只是宋远廷,皇帝自然能放任他自由。
可如今他是帝师长孙,那这自由便是最难的东西。
皇帝找了天枢后人多年,这个心结是朝中所有老人都知道的事情。
如今他已年余花甲,剩下的时间已然没有多少,若是能在这个时候完成当年的心愿,与满朝文武而言,那可是另一层深意了。
皇帝要报恩,要彰显自己的仁德和品行,那么宋远廷就是最好的工具人。
而这个工具人,他是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做!
“我的想法和六郎是一样的。这皇恩咱们躲不掉。既然躲不掉,便只能应着。
刚好我们也能趁机谋划自己的事情。”
二郎和怡宁听宋远廷如此说,心中虽有遗憾,却也尊重。
毕竟他们夫妻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其实退出朝堂只不过是消极的逃避。而逃避也并非完全之策。
“一切都听爹的。”
“既然那几个小子没能想到这么深的层面,此事也就无需告诉他们了。大家都表现的自然些,反而更好。”
二郎夫妇和六郎闻言点头,而后又在书房与宋远廷商议了一下后面的计划,便各自回屋了。
次日一大早,提拔宋远廷为太傅、宋四娘为女太医的旨意便送到了宋府。
一家人在院中跪地接旨。内侍宣读完圣旨后,立刻笑嘻嘻地把宋远廷扶了起来。
“宋太傅,您这事来得比较急。您和四姑娘的官服也是昨日陛下命人特地赶出来的。
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您告诉奴才,奴才再让他们改。”
内侍一招手,端着官服的两个小太监立刻上前。
宋远廷身为太傅,所穿官服乃正一品紫朱袍,四娘因为是大渝历史上的第一位女太医,故而官服也与旁人略有不同。
是一身藏青色的干练长袍,袍子的设计清秀别致,倒是把四娘显得很有英气。
宋远廷与四娘领旨谢恩,给内侍封了赏钱后,便一同起身往宫中去了。
朝堂上,不明所以的官员们在看到宋远廷身着紫朱袍站在前面时,都不禁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是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
这宋远廷的本事大家是知道的,但一个布衣,忽然就成了朝中一品大员,这事怎么看也不大正常吧。
站在宋远廷对面的晋王见状更是恼火地蹙起眉头。
他费尽心思想要搞掉宋家,怎么到头来却把这家伙搞到自己的对面去了!
晋王微微转身,给不远处的御史张利使了个眼色,张利立刻有人出来发难。
“陛下,臣看到宋先生忽然出现在朝堂上,不知这是……”
皇帝淡然地瞥了下面一眼,微微坐直了身子:“张爱卿,你是没看到宋太傅的官袍吗?
怎么还称呼宋先生呢?”
宋……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