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年纪最轻，心思相对柔软的姜瑜。他看着曾经娇艳如花如今却形同疯妇的妹妹，心中五味杂陈。他忍不住上前一步，语气复杂地低声道，“姜绾，时至今日你还不明白吗？这一切说到底，都是你和你母亲当初种下的因，今日结出的果。若非你们贪图富贵，李代桃僵，又屡次陷害宁，陷害我们真正的妹妹，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步田地？是你自己，一步步把自己推向了绝路。”
姜瑜的话像是一把盐，狠狠撒在了姜绾鲜血淋漓的伤口上。
“我自找的？”姜绾猛地抬起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死死盯着姜瑜，声音因为激动充满了颤抖，“姜瑜，四哥，你告诉我我想好好活着有什么错？”
她挣扎着试图挺直脊背，哪怕浑身狼狈，也仿佛要维持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是，我是冒牌货，可我从小读的是诗书，学的是礼仪，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我貌美，我聪慧，我比姜宁更像一个真正的千金小姐。难道就因为我那个娘是奴婢，我就活该一辈子待在庄子里，像她一样嫁给一个粗鄙不堪的下等人，生一堆泥腿子，然后像蝼蚁一样默默无闻地死去吗？”
她的质问充满了不甘的愤怒，“我只是不想认命，我只是想抓住我触手可及的荣华富贵，我有什么错？你们生来就是人上人，怎么会懂我的恐惧和不甘？如果易地而处，你们就能心甘情愿地认命吗？我不过是想爬得高一点，过得更好一点，我有什么错？凭什么姜宁生来就是嫡女，我就活该是贱婢？我不甘心，我死也不甘心！”
她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将内心深处最阴暗的想法赤裸裸地暴露出来，那是对命运不公的控诉，更是对自己出身无法洗刷的绝望和怨恨。
姜志坚听着她这番惊世骇俗离经叛道的言论，眉头紧锁，心中那一点因养育之情而产生的不忍也彻底消散，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厌恶。
他沉声开口，“瑜儿回来，不必再多言。”
他目光扫过状若疯魔的姜绾，语气冰冷而决绝，“如今一切自有定局，多说无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这句话，彻底宣判了姜绾的**。
姜家众人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了自己的眼睛。
姜志坚对着岳夫人和岳铭拱了拱手，脸色灰败，“侯夫人，小侯爷，后续之事便依方才所言办理吧。告辞。”
说完他率先转身，毫不留恋地向厅外走去。
林氏柳氏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个她疼爱了几年的女儿，眼中情绪复杂万分，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被姜昀搀扶着跟上。
姜毅和姜煜面色冷硬，姜瑜眼神挣扎却最终归于沉默，都随着父亲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侯府正厅，终于只剩下岳家母子和对未来充满恐惧的姜绾。
岳铭看着地上彻底失去所有指望眼神空洞下去的姜绾，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厌烦和冷漠。
他挥了挥手，对旁边的婆子冷声道，“带她去偏房，给她一个体面。处理得干净点，别留下话柄。”
“是，世子。”两个身材粗壮的婆子面无表情地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姜绾。
姜绾不再挣扎，也不再咒骂，只是任由她们拖着往外走。
滚烫的泪水无声地从她空洞的眼睛里汹涌而出，划过肮脏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她的野心，她的怨恨，她的不甘，她的恐惧，最终都化为了这绝望的泪水。
她为之奋斗，算计，抢夺来的一切，终究如镜花水月，一场空。
-
松澜院。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姜宁正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指尖轻轻划过书页，眉目沉静。
知秋步履轻缓地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神情。她斟了杯温茶递给姜宁，犹豫了片刻，方才低声开口，“夫人，外头……都在传姜绾小姐的死讯。”
姜宁翻书的指尖微微一顿，抬眼看向知秋，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哦？怎么说的？”
知秋压低声音，将市井间流传的那套说辞细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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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都说……姜绾小姐前些日子不幸被歹人赵德贵掳了去，那姓赵的不仅玷污了小姐清白，还四处散布谣言污蔑小姐和两府清誉。侯府历经艰辛将人救回，可姜绾小姐不堪受辱，为了保全自身名节以及侯府和姜家的声誉，已于昨日愤而自尽了。侯府还说要为她风光大葬呢。”
她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姜宁的脸色，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和讽刺，“夫人您瞧，这侯府和姜府到底还是有手段的。这般惊天动地的丑事，竟也能被他们这般圆过去，保全了最后的体面。”
姜宁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神色。
她浅呷了一口，语气淡然，“毕竟是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最看重的便是脸面。出了这等事，若不能妥善遮掩，岂不是让全京城的人都看了笑话？这般处理意料之中。”
知秋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不甘，“可是这样一来，真相便被彻底掩盖了。她和她那娘做的那些恶事，她对您做的那些……外人岂非永远都不知道了？想想总觉得太便宜她了，也有些可惜。”
姜宁放下茶盏，目光投向窗外，院中几株秋菊开得正盛，傲霜独立。
她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通透的淡漠，“真相？”
她轻轻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的弧度，“知秋，这世间事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又哪能事事都求个水落石出圆满无憾？”
她收回目光看向知秋，眼神清亮而冷静，“有时候，糊涂一些，反而能省去许多麻烦。至于便宜她？”
姜宁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尘埃落定的淡漠，“她汲汲营营算计半生，最在乎的无非是身份地位，荣华富贵。如今她不仅失去了这一切，更是以这样一种不堪的方式被迫自尽，连死后的声名都是虚假和被迫赋予的。对她而言这已是最大的惩罚和报应了。”
“至于其他的……”姜宁重新拿起书卷，“人都**，是与非，恩与怨，也都该随之散了。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
知秋看着自家夫人平静的侧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