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煜如同一头失控的蛮牛冲出尚书府，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见到姜宁。
见到他的亲妹妹，他会立刻向她忏悔，求得她的原谅。
他根本无法等待那漫长而煎熬的回帖过程，每一刻的延迟都像是在用烈火炙烤他的良心。他一路疾奔，不顾路人惊诧的目光，径直冲到了国公府大门前。
守门的侍卫见着姜煜立刻上前阻拦，面色冷厉，“站住，何人胆敢擅闯国公府！”
“我乃姜府的工部尚书之子姜煜，要见我妹妹，国公府世子夫人，让我进去！”
姜煜双目赤红，试图硬闯。
侍卫们岂容他放肆，立刻形成人墙挡住去路，为首的小队长冷声道，“姜大人请自重，世子夫人岂是你说见就见的？若无拜帖，还请速速离去。”
“滚开！我要见宁儿，我要见我妹妹！”姜煜情绪激动，几乎要与侍卫动手。
门口的骚动很快惊动了府内管事。
正当冲突一触即发之际，只听见一个声音从门内传来，“何事喧哗？”
门口的侍卫们见到知秋来了，都恭敬地喊了一声，“知秋姑姑。”
知秋瞧着二人，只冷道，“世子夫人叫我来知会一声，姜大人是世子夫人的二哥，不要为难。”
侍卫们听了这话，都纷纷让开了路，“是。”
姜煜见状，神色终于缓和了些，朝着知秋出声道，“知秋，可是我妹妹叫你来接我的？”
“二公子跟奴婢来吧。”知秋说着，给姜煜引路，一直将他带到了姜宁的院子里头。
姜宁身上还穿着家常的素锦襦裙，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沉静雍容的气度。她看到状若疯魔的姜煜，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随即恢复了平静。
姜煜一看到姜宁，所有的激动瞬间化为巨大的悔恨和羞愧。
他踉跄着扑到姜宁面前，噗通一声，竟然直挺挺地跪在了姜宁院子前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
“宁儿，妹妹！二哥错了，二哥对不起你。”
姜煜仰着头，泪水混合着汗水和尘土，狼狈不堪。
他声音嘶哑哽咽，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二哥知道了，二哥什么都知道了！是姜绾，是陈嬷嬷那个毒妇，我们都被骗了。你才是我们的亲妹妹，我们对不起你！”
说着，他竟抬起手，左右开弓，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脸颊扇去。
“啪！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寂静的门口格外刺耳，他用的力气极大，几下之后脸颊就高高肿起，嘴角甚至渗出了血丝。
“是我混蛋，是我瞎了眼，是我猪油蒙了心。当初那样对你……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他一边打一边骂自己，哭得像个孩子，哪还有半点武将的威严。
周围的侍卫下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姜宁静静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疯狂自戕忏悔的姜煜，脸上却没有出现姜煜期盼中的动容或原谅。
她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带着淡淡的疏离和疲惫。
“二哥，”她终于开口，声音清冷，没有太多情绪起伏，“你快起来吧，你这样，叫旁人看了笑话。”
姜煜听到她喊二哥，心中猛地一喜，以为看到了希望。
也顾不得脸上的疼痛，急切地抓住姜宁的裙摆，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宁儿，你肯认我了？你原谅二哥了是不是？二哥以后一定补偿你，加倍对你好！父亲母亲、大哥、三弟四弟，他们都知道了，他们都后悔了！母亲都病倒了，你回家看看他们好不好？他们都在等你。”
姜宁微微用力，将自己的裙摆从姜煜手中抽回，她轻轻叹了口气，“二哥，你起来说话。”
她看着姜煜那充满期盼和泪水的眼睛，缓缓地说道，“经常来往就不必了。若有机会碰上了，说几句话也就是了。”
姜煜脸上的喜色和期盼瞬间僵住，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宁，声音发颤，“宁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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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不愿意原谅我们？不愿意回家？母亲她……”
“二哥。”姜宁打断他，“这么多年，我在碧云庵，在姜家，受了那么多的苦楚……桩桩件件，我都记得，可我从未想过要报复谁。”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姜煜红肿的脸颊，看向远处，“如今，我能嫁入国公府，得婆母夫君庇护安稳度日，已是很好了。我们就这样各自过各自的日子，互不打扰，不好吗？”
“我依然是姜家的女儿，是你们的妹妹。该有的礼数我不会缺。但更多的就不要再强求了。我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很好了。二哥，给我，也给你们自己留最后一点体面吧。”
留最后一点体面……
姜宁的话像最锋利的针，细细密密地扎进姜煜千疮百孔的心。
原来，她不恨，不怨，不是因为原谅，而是因为彻底放下了，不在乎了。
他们之于她，早已是陌路人，连恨都嫌浪费力气。她所求的，只是互不打扰。
巨大的绝望和更深的悔恨如同深渊，瞬间将姜煜吞噬。
他所有的激动和忏悔，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可笑和一厢情愿。
他缓缓松开了手，瘫坐在地上，像个被抽走了所有魂魄的木偶。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姜宁静静地看着他，转身对门口的侍卫和下人淡淡道，“送姜大人出去。”
说完，她不再看地上失魂落魄的姜煜，扶着知秋的手缓步走进了自己的院子，朱红色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
姜煜独自一人瘫坐在门前的冷硬石板上，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挣扎着爬起来，失魂落魄踉踉跄跄地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背影萧索而绝望。
他带来的滔天悔恨，并未能敲开那扇心门。
他彻底失去了那个看见她眼里就会有星星的妹妹。
“姜绾，该死的姜绾。”姜煜跑在长街上，双眼瞬间赤红，“宁儿，你放心，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