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凭舟声音很淡，却带着给姜宁撑腰的意味，“她便是我的体面，何须外人置喙？纳不纳妾，何时纳妾，纳谁为妾，皆是我夫妻二人之事，不劳二婶费心。二婶若有这闲情逸致，不如多管教管教若瑶堂妹的规矩，免得日后再惹出什么幺蛾子，丢的还是国公府的脸面。”
他最后一句，直接戳中了王氏最心虚的痛处。王氏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羞愤交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带她们出去。”谢凭舟不再看王氏，只冷冷地对凌风吩咐了一句，目光扫过那三个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子，“从哪来的，送回哪去。”
“是，世子。”凌风面无表情地应下，对着那三个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眼神冰冷，毫无转圜余地。
三个女子如蒙大赦，又惊又怕，连滚爬爬地跟着凌风出去了，看也不敢再看王氏一眼。
厅内只剩下谢凭舟，姜宁和王氏三人，气氛更是凝滞得可怕。
王氏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上青白交错，尴尬到了极点。
她精心策划的一场体面塞妾，不仅被姜宁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更被谢凭舟当众斥责手伸太长多管闲事，叫她颜面扫地。
“舟哥儿说的是……是我多事了……”王氏勉强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我也是怕外人说道，没别的意思。我这就走，这就走……”
她语无伦次地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基本的礼数都顾不上了，脚步踉跄地冲出了松澜院的正厅。
直到王氏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厅内那令人窒息的压力才缓缓散去。
姜宁看着王氏狼狈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向身边端坐的男人。他依旧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方才那番掷地有声的维护，却清晰地烙印在她心底，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多谢世子解围。”姜宁真心实意地道谢，声音柔和了许多。
谢凭舟抬眸看她，面具下的目光深邃，方才的冷冽消融了些许。他靠近了她一些，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内响起，“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理所当然的宣告，“这松澜院，除了母亲只有你说了算，旁人不必理会。”
姜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微微悸动。她迎上他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嗯。”
从前他告诉她，日后不必惧怕任何人，今日看来果然是如此。这世上少有像谢凭舟一样，这样能说到做到的人。
阳光透过窗棂，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
转眼到了十五，宫中赏菊宴的日子。
天还未亮，松澜院便已灯火通明。
姜宁在知秋的服侍下，换上了符合身份的华服。一袭流霞锦裁制的宫装，颜色是端庄而不失华贵的秋香色，衣襟和袖口用金线绣着繁复精致的缠枝菊花纹样，裙摆逶迤，光华流转，衬得她肌肤胜雪，气度沉静雍容。
发髻高挽，簪着沈氏特意赏下的一套赤金点翠嵌红宝石头面，步摇轻垂，耳铛微晃，贵气逼人却又恰到好处，不显张扬。
谢凭舟早已起身，看着装扮一新的姜宁，面具下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才低声道，“宫中不比府里，万事谨慎，跟在母亲身边。”
“世子放心，宁儿省得。”姜宁颔首，对上他的目光，心中莫名安定了几分。
国公府门前，沈氏的马车已等候多时。
婆媳二人同乘一车，沈氏看着姜宁沉稳的气度，眼中满是欣慰，但随即又正色叮嘱道，“宁儿，今日入宫切记谨言慎行。皇后娘娘仁厚，但刘贵妃那边……”
沈氏压低声音，“她与皇后娘娘分庭抗礼已久，膝下三皇子颇得圣心，与太子殿下私下里更是剑拔**张。我们国公府世代忠良，与皇后娘娘一脉渊源深厚，立场分明。刘贵妃和她的女儿嘉阳公主，性子骄纵跋扈，最是难缠，你需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对她们，莫要给她们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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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柄。”
姜宁神色一凛，肃然应道，“婆母教诲，宁儿铭记于心，定当谨言慎行。”
马车驶过繁华的御街，穿过巍峨的宫门，最终停在内宫门前。
早有内侍和宫女恭敬引路，婆媳二人随着引路宫人穿过重重宫阙，步入举办赏菊宴的御花园。
园中早已是姹紫嫣红，金菊怒放，各色名品争奇斗艳。
衣着华贵的命妇女眷们三五成群，言笑晏晏，一派富贵风流景象。
沈氏领着姜宁，径直走向主位方向。
皇后一身明黄凤袍，端坐于上首，气质端和，眉宇间带着母仪天下的雍容。她身侧略下首的位置，坐着一位身着玫红宫装，眉眼间带着几分凌厉与张扬的妃子，正是宠冠后宫的刘贵妃。
刘贵妃身边还依偎着一位鹅黄宫装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生得娇俏，眼神却带着几分倨傲和挑剔，正是跟姜宁打过照面的嘉阳公主。
“臣妇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叩见贵妃娘娘。”
沈氏带着姜宁，恭敬地行了大礼。
皇后温和一笑，抬手虚扶，“国公夫人快请起，世子夫人也平身吧。今日是家宴，不必多礼。”
“谢皇后娘娘。”
刘贵妃的目光在姜宁身上来回扫视。
她红唇微勾，声音娇媚，“哟，这就是新进门的世子夫人？本宫瞧着可比前些日子见时，更加标志水灵了。”
她掩口轻笑，目光意有所指地瞟过沈氏，“看来咱们世子夫人这日子过得是极舒心滋润啊？国公府果然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姜宁盈盈上前半步，对着刘贵妃再次微微屈膝，声音清越不卑不亢，“贵妃娘娘谬赞了。宁儿蒲柳之姿当不得娘娘如此盛赞。姜宁能有今日，全托娘娘您的福，宁儿方能得见天家富贵，感念于心。”
刘贵妃眼中寒光一闪，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哦？托本宫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