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借口何其拙劣。洞房花烛夜，新郎官以怕伤着孩子为由，将新娘独留新房？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更是对她赤裸裸的羞辱。
一股强烈的**和愤怒瞬间冲上头顶，让她眼前发黑，身体都微微发抖。她死死攥着身下的锦被，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姑娘……”云萝看着姜绾摇摇欲坠的样子，心疼又愤愤不平，“姑爷他太过分了。新婚之夜怎能如此……”
姜绾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今日才只是开始。”姜绾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认命的苍凉，“婆母本就不喜我，在春花宴上我又丢了那么大的脸。如今新婚之夜夫君便给我这样的难堪……以后的路，只怕是步步荆棘，更难走了。”
她抬眼看向满室的红，龙凤烛火跳跃着，像是在嘲笑着她的狼狈，“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闹。闹，只会让公婆更加厌恶，让岳铭更加疏远，让整个侯府的人都看我的笑话。那才真是……万劫不复。”
她看向一脸担忧的云萝，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替我卸妆吧。姑爷……既然体贴，那我便领情了。”
云萝看着自家姑娘强撑的平静，心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再多言，只能默默上前，替姜绾卸下沉重的凤冠霞帔。
当最后一支金钗被取下，满头青丝披散下来时，姜绾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冰冷的女子，心底最后一丝对新婚的幻想也彻底破灭了。
洞房花烛夜，红烛空垂泪。
-
翌日，**公府的回帖便送到了锦瑟居。
谢凭舟约见国公府花园深处一处安静临水的听澜轩。
姜宁的心定了定，又悬起几分。她仔细装扮，依旧不显张扬，一身月白云纹锦裙，发间只簪一支素银嵌珍珠的簪子。她带着知秋，乘着姜府的马车再次驶向**公府。
这一次，没有国公夫人亲自相迎的体面。门房显然得了吩咐，恭敬地将她引至垂花门，便由一位沉默寡言，气息内敛的护卫接手，一路引着她穿过花木掩映的曲径，走向那处临水的轩榭。
听澜轩三面临水，轩内陈设简雅，只一张矮几，两个蒲团。
谢凭舟正背对着门口，坐在轮椅上，面对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背影透着惯有的孤峭。
“世子。”姜宁在门外停下，屈膝行礼。
谢凭舟没有回头，只淡淡嗯了一声，“进来坐。”
姜宁依言走进轩内，在离他不远的蒲团上坐下。水声潺潺，带着一丝凉意，轩内气氛安静得有些凝滞。
姜宁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今日冒昧打扰世子，实因事出紧急，非世子援手不可。”
谢凭舟终于缓缓转动轮椅，面向她。他的目光深邃，带着审视，落在姜宁沉静却隐含焦灼的脸上，“哦？何事？”
姜宁将知秋所见李嬷嬷之事，以及自己的推测，条理清晰，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她刻意隐去了当初险些被害了清白的具体细节，只强调李嬷嬷是曾害过她，被发卖的重犯，如今潜回京城，并与新嫁入侯府的姜绾必有勾连，恐生祸端。
“如今姜绾在侯府，我鞭长莫及，府中亦无可靠心腹能深入探查。李嬷嬷此人阴狠狡诈，藏于暗处，犹如附骨之疽。若不能及时揪出，恐后患无穷。”姜宁的声音带着恳切，“宁儿恳请世子，能否借我一些人手？无需入侯府内宅，只需在外围盯紧姜绾出入，留意是否有异常人物与她接触，尤其是李嬷嬷的踪迹。”
她一口气说完，目光坦诚地迎视着谢凭舟，等待他的回应。
谢凭舟听完，脸上并无太大波澜。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轮椅的扶手，发出极轻微的笃笃声，在静谧的水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半晌，他薄唇微启，吐出的却是冰冷的质问，“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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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宁的心猛地一沉。
谢凭舟的目光锐利如冰，直刺向她，“姜姑娘，你以何身份来向我借人？国公府的人手，非家臣即暗卫，皆听命于我。你一句话，便要我动用府中力量为你追查一个旧仆？于国公府有何益处？于我谢凭舟，又有何好处？”
他的话语毫不留情，姜宁瞬间感到一阵难堪，指尖微微发凉。
她知道自己这要求唐突，却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拒绝。
然而，退无可退。
姜宁挺直了脊背，压下心中的波澜，迎着他审视的目光，“世子以为，我是以何身份站在此处？”
她顿了顿，目光坦荡地直视着他，“我是世子即将过门的妻子，是**公府未来的世子夫人。李嬷嬷之事，表面看是姜家旧怨，可若她真在侯府兴风作浪，闹出风波，只怕不会放过我。我若名声受损，世子以为，国公府与姜家的联姻，又能独善其身，不惹人非议吗？”
她向前微微倾身，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关联，“世子爷，我们已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未必俱荣，但一损必会俱损。这，难道不是益处？”
谢凭舟眸色微动，似乎没料到她竟能如此冷静地反击。
姜宁看着他，声音放得更轻，“至于世子问我以何身份相求……我斗胆，就凭这未婚妻三字，未来的夫妻，荣辱与共。今日所求，于世子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派一两个得力之人留意即可。这样一点小忙，我以为世子不会不帮。”
“未婚妻？”谢凭舟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薄唇忽然勾起一抹弧度，眼神却变得幽深难测。
他忽然推动轮椅，瞬间拉近了与姜宁的距离。
两人之间不过咫尺，他身上清冽的松木气息混合着一丝淡淡的药味，强势地笼罩下来。
姜宁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惊得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他周身散发的迫人气势钉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