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这样,”何永寿图穷匕见,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你这酱菜厂,还有那二十个大棚的地,盘给我!你欠村里的工钱,欠银行的贷款,我何永寿帮你扛了!另外,我再额外给你个人……补偿两千块现金!”
他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仿佛给出了天大的恩惠:“拿着这笔钱,你把家里的债还一还,带着你媳妇,还能过几天安生日子。总比最后被债主逼得跳河强吧?我这可是看在同乡的份上,不忍心看你走投无路啊!”
收购!
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何永寿这条毒蛇,烧了他的蘑菇,断了他的销路,把他逼到绝境,然后假装慈悲地来“收购”!目的就是要用最低的价格,一口吞掉他辛辛苦苦、差点把命都搭进去才建起来的酱菜厂和大棚地基!
两千块?帮他扛债?这和他投入的心血、背负的债务相比,简直是赤裸裸的抢劫!是侮辱!
一股难以形容的屈辱和暴怒瞬间冲垮了陈思港的理智!他气得浑身发抖,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撕烂何永寿那张虚伪的嘴脸!
但他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死死地拉住了他。何永寿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来,还带着县里的干部,就是吃准了他不敢动手!动手,就正中对方下怀!
陈思港死死咬着牙,牙齿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拳头捏的指节发白,鲜血从之前砸墙的伤口再次渗出。他强迫自己压下那口几乎要喷出来的老血,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声音:
“何经理……真是……好大的‘善心’啊!”
“帮我扛债?给我两千块?”
“你是觉得我陈思港是傻子?还是你觉得,我这酱菜厂,我这地,就值这个价?”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嘲讽和恨意:“我告诉你,何永寿!老子就是把这厂子一把火烧了!把这地撂荒长草!也不会便宜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八蛋!你想捡便宜?做梦!给老子滚!”
最后三个字,如同炸雷,带着决绝的恨意!
何永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变得阴沉无比。他没想到陈思港都被逼到这步田地了,还这么硬气!
旁边的马干事皱起了眉头,语气带着不悦和施压:“陈思港同志!注意你的态度!何经理这也是为你好,为你们南山村好!你这是典型的不识好歹!拒不接受组织和同志们的帮助,一意孤行,后果你要自己想清楚!”
“为我好?”陈思港猛地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马干事,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疯狂,“马干事!您这顶大帽子我戴不起!我陈思港是死是活,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他何永寿假慈悲!”
他猛地一指缩在旁边的刘癞子,厉声喝道:“刘癞子!你当着马干事的面说!地窖里的蘑菇,是怎么烂的?是不是何永寿指使你往里面投毒了?说!”
刘癞子吓得浑身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着:“不…不关我的事啊思港哥!是…是何经理…他给了我五十块钱,让我…让我趁守夜的打盹,把一包药粉撒…撒进地窖的通风口…我说我不干,他…他就威胁要弄死我……呜呜呜……”
虽然早就猜到,但亲耳听到刘癞子的供词,陈思港和身后的村民还是气得目眦欲裂!果然是这条老狗!
“你…你血口喷人!”何永寿脸色骤变,又惊又怒,指着刘癞子厉声骂道,“你个二流子!敢诬陷我!马干事,您别听他胡说八道!他这是打击报复!”
马干事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他显然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种龌龊事,但依旧端着架子:“这件事……没有证据,不能听信一面之词。陈思港,你现在情绪激动,我可以理解。但收购的事情,是解决你们目前困境最现实的办法。我希望你冷静考虑,不要因小失大……”
“因小失大?”陈思港惨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疯狂,“马干事,您告诉我,什么是小?什么是大?我陈思港的命?南山村几百口人的指望?在您眼里,是不是都比不上他何永寿能给你们带来的那点‘好处’?”
这话说得太重,太直白!几乎是撕破了脸!
马干事脸色瞬间铁青:“陈思港!你放肆!”
何永寿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尖叫道:“马干事您听听!他这说的什么话!诬陷!诽谤!我看他就是穷疯了,失心疯了!”
就在场面即将彻底失控,陈思港几乎要忍不住动手拼命的瞬间——
“哦?这里挺热闹啊?”
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女声,再次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窒息气氛。
所有人猛地转头。
只见王晓苑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村部门口。她今天没穿风衣,而是一身利落的蓝色工装,长发束在脑后,脸上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清亮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虚伪。
她缓步走了进来,目光淡淡地扫过脸色铁青的马干事,扫过气急败坏的何永寿,扫过跪地哭泣的刘癞子,最后落在浑身紧绷、如同困兽般的陈思港身上。
“王…王经理?”何永寿看到王晓苑,脸色又是一变,勉强挤出笑容,“您…您怎么又来了?”
马干事也认得王晓苑,态度收敛了一些:“王经理。”
王晓苑没理会他们的招呼,直接走到屋子中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刘癞子,语气平淡无波:“投毒?破坏生产?何经理,你这‘帮助’的方式,挺别致啊。”
何永寿额头瞬间冒汗,急忙辩解:“王经理!您别听这二流子胡说!没有的事!他是诬陷!”
“是不是诬陷,查查就知道了。”王晓苑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压力,“马干事,您说呢?乡镇企业办,除了指导生产,应该也有责任维护公平的营商环境吧?这种恶性竞争、破坏生产的行为,是不是该管管?”
马干事被问得有些尴尬,支吾道:“这个…当然,如果确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