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转身对那个女售货员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东边靠门口那个闲置的柜台收拾出来！摆上！现在就摆！”
女售货员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收拾柜台。
王晓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对陈思港说：“价格定合理点。品质稳住。第一天，我看你能卖多少。”她的语气依旧带着考察的意味，但无疑是帮陈思港狠狠推了一把。
“谢谢王经理！”陈思港真心实意地道谢。
很快，柜台收拾出来。两百罐“南山酱菜”被小心翼翼地摆了上去，深褐色的酱菜在玻璃罐里泛着油光，红色的标签在一片灰扑扑的货架上显得格外醒目。
价格定在了一块五一罐。比成本高了不少，但比起供销社其他同类产品，还算有竞争力。
陈思港、刘二壮、李大奎没有离开，就站在柜台不远处，心情忐忑地看着来来往往的顾客。
刚开始，人们只是好奇地看一眼这个新出现的、牌子陌生的酱菜，并没有人购买。毕竟供销社的东西也不便宜，大家更信任老牌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一上午都快过去了，一罐都没卖出去！刘二壮和李大奎急得直搓手，额头冒汗。陈思港表面镇定，心里也像着了火。
难道……孙区长的名头和王晓苑的加持也不好使？
就在气氛越来越压抑的时候，一个挎着菜篮子、看起来家境不错的大妈停在了柜台前。她拿起一罐酱菜，仔细看了看。
“南山酱菜？新出的？没吃过啊。好吃吗？”大妈嘟囔着。
负责这个柜台的年轻女售货员经过王晓苑和张主任的敲打，态度好了不少，连忙介绍：“大娘，这是咱们本地的新产品，用的都是好原料，味道可好了，您尝尝鲜？”
大妈犹豫了一下：“一块五……有点贵啊。能便宜点不？”
“大娘，这已经是优惠价了，今天刚上柜。”售货员笑着解释。
就在这时，又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似乎是认得这酱菜，惊讶道：“咦？南山酱菜？这就摆出来了？昨天孙区长办公室还说这个呢，说味道挺正，就是咸了点，改进没有啊？”
这话声音不小，周围几个顾客都听到了。
“孙区长都说好？”
“真的假的？”
“咸了点？改进没有啊售货员？”
售货员赶紧说：“改进了改进了！您看，这是新批次，减了盐，加了酱料，味道更好了！”
那干部模样的中年人点点头：“那来一罐尝尝。要是真像孙区长说的那么下饭，以后就买你们这个了。”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而且还是“干部”，旁边观望的大妈和几个顾客也动心了。
“那…那我也来一罐试试。”
“给我也拿一罐！”
“闻着是挺香哈……”
仿佛堤坝被打开了第一个缺口，购买的人突然就多了起来！你两罐，我一罐，柜台前很快围起了小小的队伍！
两百罐酱菜，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陈思港、刘二壮、李大奎看着这景象，激动的拳头紧握，眼睛一眨不眨，呼吸都急促起来！真的卖出去了！
不到两个小时！两百罐酱菜，销售一空！甚至后面来的顾客没买到，还不住地询问什么时候补货！
空荡荡的柜台前，售货员看着手里收来的厚厚一沓钞票，都有些不敢相信。这土里土气的酱菜，竟然这么受欢迎？
张主任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看着空柜台和热闹的询问，脸上堆满了笑，对陈思港的态度也热情了许多：“陈老板，厉害啊！这销路可以！明天！明天再多送点过来！我给你们换个更显眼的位置！”
陈思港强压下心中的狂喜，保持着镇定：“谢谢张主任！我们明天一定准时送到！”
回去的路上，三辆空车跑得轻快无比。王老五把油门踩到底，小四轮欢快地嘶吼着。
刘二壮和李大奎在车斗里，看着手里那张供销社开具的、盖着红章的结算单，还有那一沓厚厚的、散发着油墨香味的钞票，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卖了！全卖了！思港哥！咱们成功了！”
“一块五一罐！两百罐就是三百块！三百块啊！”
“供销社！咱们打进供销社了！”
陈思港站在颠簸的车斗里，迎着呼啸的风，看着远处渐渐清晰的南山村，胸膛剧烈起伏。成功了！第一步，终于卖出去了！虽然只是试销，虽然前途依然艰难，但这无疑是黑暗中最耀眼的一束光！
然而，就在车队快要驶进村口的时候，陈思港远远看到，卢采萍正站在路边，不停地朝他们挥手，脸上不是喜悦，而是……焦急和恐慌！
陈思港的心猛地一沉！又怎么了？
车刚停稳，卢采萍就扑了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阿港！不好了！地窖！地窖里的蘑菇……蘑菇……全烂了！”
“什么？！”刘二壮和李大奎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扭曲成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们几乎是同时从车斗里跳了下来，抓住卢采萍的胳膊，“嫂子！你说清楚！怎么回事？早上还好好的！”
卢采萍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地流：“不知道…不知道啊！你们刚走没多久，守地窖的三娃就跑来说…说里面味道不对，臭得熏人！我赶紧去看…就看到…看到那些蘑菇…全都…全都变黑变黏了！往下滴黑水！好多白色的菌丝也变成绿色的毛了！全…全完了！呜呜呜……”
烂了！发臭！流黑水！长绿毛！
这是彻底没救了！
陈思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瞬间冰凉！地窖里的蘑菇，虽然产量不大，但却是目前唯一稳定换现钱的活水！是支撑酱菜厂原料收购和日常开销的生命线！更是应对何永寿下一步阴招的底气！
现在，这根生命线，断了！
就在供销社大门刚刚打开，希望曙光初现的时刻！
这绝不是意外！
早不烂晚不烂，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烂？
肯定是有人搞鬼！
何永寿！除了那条老狗，还能有谁？正面打压不了，就玩阴的，从根子上断他的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