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村民看到这一幕,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再次破灭,叹息声、啜泣声此起彼伏。连蘑菇菌种都毁了,最后的念想也没了。
卢采萍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滑落。
陈思港死死盯着手里这个死气沉沉的菌包,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进发硬的培养料里。他不甘心!他不信!老天爷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难道就是为了让他再经历一次绝望?难道就是为了让他看着所有希望在他眼前烧成灰烬?
就在这时!
他捏着菌包的手指,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脉动?
不是心跳,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的、生命在顽强蠕动的感觉!
陈思港浑身一震!眼睛死死盯向被他手指按下去的地方!
在那片灰败、焦黑的菌丝下面,在靠近培养料中心、温度稍低、湿度稍高的地方……他剥开表面一层死去的菌丝……
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纯白色!
像黑暗中的一粒星火!细小,却顽强!
陈思港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松开!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极其轻柔地刮开那层覆盖的灰白菌丝……
更多的白色显露出来!虽然很细弱,很稀疏,像初生的蛛网,但它们确实存在!它们在焦黑的死亡边缘,在高温的肆虐之后,在几乎不可能的环境里,顽强地存活着!并且,正在极其缓慢地,向着培养料深处探索、蔓延!
这是……幸存的菌丝!是生命力最顽强的火种!
“没死!”陈思港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嘶哑到变形的狂吼!那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激动,瞬间撕裂了工地上空的绝望!
他高高举起那个菌包,像举着稀世珍宝,指着那一点微弱的白色,对着所有陷入死寂的村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
“看!没死!蘑菇没死!”
“火能烧掉大棚!烧不掉老子的根!”
“烧不死老子的希望!!”
陈思港的声音在焦土上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亢奋和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指着菌包上那一点被他小心翼翼刮开的、微弱却顽强蠕动的纯白菌丝,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思港哥!真…真的?”李大奎第一个扑过来,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点微弱的白色,声音都在发颤。
刘二壮也挤了过来,脸上的泪痕和黑灰混在一起,显得滑稽又可怜,他凑近菌包,几乎要把鼻子贴上去:“白…白的!是活的!老天爷开眼啊!还有活的!”
卢采萍挣脱搀扶,踉跄着跑到陈思港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但这次是狂喜的泪水:“阿港!阿港!真的…真的还有活的?”
村民们轰地一下围了上来,踮着脚尖,伸长脖子,都想看清楚那传说中的“希望火种”。当他们真的看到那点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白色菌丝,在焦黑的背景上顽强地蔓延时,死寂的空气瞬间被点燃!
“活了!真的活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还有救!咱们还有救!”
劫后余生的狂喜像海啸般席卷了人群!刚才还如丧考妣的村民们,此刻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哭泣!那点微不足道的白色菌丝,在他们眼中,比金子还要珍贵!那是南山村没有被彻底打垮的象征!是陈思港带给他们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指望!
陈思港紧紧攥着那个菌包,仿佛攥着整个世界的重量。他环视着周围一张张重新燃起希望的脸,感受着卢采萍抓着他胳膊的力度,听着李大奎和刘二壮语无伦次的狂喜……他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眼神迅速从狂喜转为一种极致的冷静和狠厉!
“都别围着!散开!散开!”陈思港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点菌丝太弱!经不起折腾!二壮!大奎!立刻!马上!带人把这里所有没被完全烧毁的菌包,给我一个不剩地找出来!小心!轻拿轻放!全给我搬到井边!用井水降温!快!”
“好!好!”刘二壮和李大奎像打了鸡血,立刻吼叫着招呼人手:“快!都听见思港哥说的没!找菌包!小心点!搬到井边去!快!”
村民们立刻行动起来,像在废墟里寻找珍宝,小心翼翼地翻找着那些被高温灼烤过的菌包。每找到一个外壳还算完整、内部可能还有一线生机的,都引起一阵低低的欢呼。
陈思港则抱着那个发现幸存菌丝的菌包,像捧着易碎的瓷器,快步走到清凉的井水边。他打了一桶水,将菌包小心地浸入水中,只留下顶部透气。冰凉的井水迅速带走菌包表面的高温。
他蹲在井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中的菌包,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井沿冰冷的石头。狂喜过后,冰冷的现实如同井水,让他瞬间清醒。
这点幸存的菌丝,太微弱了!数量也太少了!它们经历了高温烘烤,生命力受到重创,还能不能正常生长?能不能作为母种扩繁?都是未知数!
而且,时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家家福超市的合同等着履约,王晓苑的“投资”需要看到成果,刚刚签下的联保贷款更是悬在全村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没有蘑菇,没有产品,没有收入,一切都是空谈!这点菌种,需要多久才能恢复?需要多久才能扩繁出足够供应市场的规模?
他等不起!南山村等不起!
一股巨大的压力再次沉甸甸地压了下来,比之前单纯的绝望更加窒息!这是带着希望的绝境,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就在陈思港心念电转,思考着如何利用这点火种绝地翻盘时,一阵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井边的紧张气氛。
陈思港猛地抬头。
王晓苑!
她不知何时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