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工人抄起铁锹,满脸戾气,眼看就要砸向刚搭好的竹架!
“住手!”
一声暴喝炸雷般响起,盖过了所有喧嚣。陈思港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从自行车上直接跳下来,几步就冲到人群中央,一把攥住了那工人抡铁锹的手腕!
他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死死盯着那个工人:“你他妈砸一下试试?”
那工人被他眼神里的狠劲慑住,手腕被捏得生疼,铁锹“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气势瞬间弱了半截:“陈…陈老板……”
其他围着的工人也都被陈思港突然出现的气势震住,喧闹声小了下去,但眼神里的不满和怀疑更浓了。
刘二壮看到陈思港,像看到了救星,又急又愧:“思港哥!他们…他们…”
陈思港没看刘二壮,目光扫过围着的七八个工人,声音冷得像冰碴子:“都围在这儿干什么?要造反?”
“陈老板,不是我们要闹!”那个满脸横肉的工头站了出来,他是带队的包工头,叫孙大炮,嗓门大,胆子也大,“咱们出来卖力气,就图个现钱!说好的五天工期发八天工资,这都第六天了!刘二壮他拿不出钱,还让我们等着!等什么?等你回来画大饼?”
“对!拿钱!”“没钱就拆棚子抵工钱!”其他工人跟着嚷嚷起来,情绪又有些激动。
陈思港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和心口的憋闷。他知道,这时候强硬压下去只会激化矛盾,钱才是硬道理。
“工钱,一分都不会少你们的!”陈思港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孙大炮不信:“陈老板,空口白牙谁不会说?钱呢?你拿出来我们看看!”
“钱在路上!”陈思港直视着孙大炮,“银行那边出了点岔子,耽搁了!最迟明天中午,钱一定到账!我陈思港用这条命担保!”
“担保?你的命值几个钱?”孙大炮嗤笑一声,“兄弟们拖家带口等米下锅呢!明天?明天要是还拿不到钱,怎么办?”
“怎么办?”陈思港眼神一厉,猛地一指地上那把铁锹,又指向远处已经挖好的地基和堆放的建材,“看见没?那是我投进去的老本!这酱菜厂,是我押上身家性命的买卖!我陈思港今天把话撂这儿,明天中午,钱不到账,你们不用拆棚子!”
他顿了一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你们直接去镇上的信用社!拿上你们的家伙!把我陈思港押在那儿!告诉他们,我陈思港欠你们多少工钱,就从我骨头缝里榨出来多少!榨干为止!我他妈要是眨一下眼,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这话太狠了!把自己当抵押物押给信用社?这简直是把脸皮撕下来扔地上踩!
工人们都愣住了,连孙大炮也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们出来干活,求财,不是真要拼命。陈思港这架势,分明是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不像作假。
陈思港见镇住了场面,语气稍微放缓,但依旧强硬:“我陈思港是穷过,是浑蛋过!但我现在,就想带着大家伙一起干点事!酱菜厂起来了,你们就是元老!工钱只会越来越高!但前提是,得先把这厂子立起来!现在,谁他妈敢动我一根棚杆,坏我一点地基……”
他眼神如刀,再次扫过所有人:“就是断我活路!断我活路的人,我陈思港拼了这条烂命,也要弄死他!说到做到!”
最后四个字,带着血腥味。
现场死一般寂静。工人们互相看看,都被陈思港这股子亡命徒般的狠劲和破釜沉舟的决心给震住了。他们不怕老板耍滑头,就怕老板真不要命。而且,陈思港承诺明天中午,还押上了自己,听起来……似乎也只能再信一次?
孙大炮咽了口唾沫,脸上的横肉抖了抖,语气软了下来:“陈老板,你…你这话当真?明天中午?”
“当真!”陈思港斩钉截铁,“明天中午,钱不到,你们绑我去信用社!我陈思港认!”
孙大炮看了看其他工人,工人们也都犹豫着点了点头。他们出来混,求稳。陈思港给了一个明确的期限和一个“同归于尽”的担保,总比现在就撕破脸强。
“行!”孙大炮一咬牙,“陈老板,我们兄弟再信你一回!就等到明天中午!要是到时候还见不到钱……”他没说完,但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白。
“要是见不到,随你们处置!”陈思港毫不退缩。
孙大炮哼了一声,对着工人们挥挥手:“散了散了!都回去!明天中午再来!”
工人们虽然还有疑虑,但被陈思港的气势和孙大炮的招呼压着,还是骂骂咧咧地散开了。
刘二壮这才松了口气,后背全是冷汗,他看着陈思港,又急又愧:“思港哥,对不住,我没管好……”
“不关你的事。”陈思港疲惫地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银行那边被人阴了,贷款卡住了。”
“啊?!”刘二壮脸色瞬间煞白,“那…那工钱?还有后面买料的钱……”
“钱的事,我想办法。”陈思港打断他,不想多说王晓苑入股的事,那太憋屈,“二壮,工地你盯紧点,不能再出乱子。工人们稳住,跟他们说,过了这关,我陈思港亏待不了他们!”
“哎,我明白!”刘二壮用力点头。
陈思港推着自行车,脚步沉重地往家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透着说不出的疲惫和孤寂。刚走到自家那破旧的院门口,就看到卢采萍站在那里,一脸担忧。
“阿港,你回来了?”她迎上来,看到陈思港灰败的脸色,心猛地一沉,“出啥事了?我听村里人说,工地上闹起来了?”
陈思港勉强挤出个笑容,不想让她担心太多:“没事,一点小麻烦,解决了。工钱晚两天,我跟他们说好了。”
卢采萍没那么好糊弄,她太了解自己的男人了。他脸上的疲惫和眼神深处那抹狠厉,绝不只是“小麻烦”。
“是不是…是不是银行那边……”她试探着问,声音带着颤。
陈思港沉默了一下,知道瞒不住,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嗯,被人举报了,贷款停了。”
卢采萍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银行的钱断了,那等于抽了脊梁骨啊!酱菜厂、大棚、工人的工钱……全都悬在了半空!
“那…那怎么办?”她抓住陈思港的胳膊,指甲都快掐进肉里。
“别怕。”陈思港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感受到她的恐惧,心里那点屈辱感反而被一股更强的保护欲压了下去,“天塌不下来。我在县城…找到了别的路子,暂时能顶住。”
他顿了顿,看着卢采萍的眼睛,认真地说:“采萍,家里……家里还有多少钱?能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