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工作人员匆匆进来，在女经理耳边说了几句，声音很小，苏白只听到“王阿姨”“要退合同”几个字。
女经理立即起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抱歉，有点急事要处理，你们先看合同，有问题让工作人员解答。”
苏白在走廊等赵老师上厕所时，听见隔壁办公室传来压抑的争吵声，声音不大，但能清楚地听到内容。
“王阿姨，您再考虑考虑，现在退出损失很大，违约金很高，您承担不起的。”
“我不管！我要回家！这地方我住不惯，合同我也不想签了，你们把资料还给我！”
苏白推门进去，看见王阿姨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纸巾抹眼泪，肩膀微微耸动，两个工作人员站在她身边，试图劝说她。
办公室里很乱，桌上堆着很多合同和文件，地上有几个纸团。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王阿姨走？”
苏白走到王阿姨身边，语气严肃，看向那两个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立即换上笑脸，语气缓和下来，试图解释。
“没什么，就是王阿姨有点想家，情绪不太稳定，我们正在劝她，等她冷静下来就好了。”
王阿姨看见苏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站起来，拉着苏白的胳膊，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要回家，他们不让我走，说我签了合同就不能退，退了要赔钱，我哪来的钱啊！”
“合同上写得很清楚，单方面违约要支付五十万违约金，这是之前就说好的，不是我们不让你走。”
一个主管模样的男人走进来，穿着黑色的西装，胸前别着工牌，语气强硬，手里拿着王阿姨的合同。
“五十万？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赔五十万？签合同的时候你们根本没说！”
王阿姨惊呆了，眼睛瞪得很大，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苏白赶紧扶住她。
苏白接过合同仔细看，翻到最后一页的附件，终于在附件三的角落里找到一行小字，字体很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违约赔偿金为房产评估价的百分之三十，评估价由甲方指定机构出具。”
王阿姨的房子之前被永安居指定的评估机构评估为一百六十多万，违约金正好是五十万左右。
“这是欺诈，故意把关键条款写得这么小，还不提前说明，就是想坑老人的钱。”
苏白说，语气带着愤怒，他没想到对方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主管冷笑，双手抱胸，眼神轻蔑地看着苏白。
“白纸黑字，她自己签的字，手印也是她按的，现在说欺诈？晚了。”
“要么继续履行合同，要么赔五十万，没有其他选择。”
回去的路上，王阿姨一直哭，坐在副驾驶座上，肩膀不停颤抖，手里的纸巾用了一张又一张。
她说签约时工作人员催得急，把合同翻得很快，只指着签名的地方让她签字，根本没时间细看条款，连附件都没给她看。
“他们说这是政府扶持项目，很多老人都签了，绝对靠谱，我想着能省心，就签了，没想到是个坑……”
苏白联系了几个签合同的老人家属，通过电话和微信了解情况，情况都差不多。
老人们都是在工作人员的催促、诱导下匆忙签约，有的被说动了心，有的怕没名额。
还有的被说“不签就是给孩子添麻烦”，根本没理解合同内容，甚至有的老人连合同都没看完就签了字。
更麻烦的是，永安居已经开始对几套托管房产进行改造。
苏白通过赵斌了解到，他们根本不是维修，而是准备拆除重建，已经找了施工队，下周就要动工。
赵老师儿子打来电话，声音很焦急，背景里能听到争吵声。
“养老院的人又来了，在我家门口不走，说如果再不签约，就要把名额给别人。”
“还说我爸要是出事，我们做子女的要负责任。”
“告诉他们，我们要找律师咨询，合同有问题，暂时不能签，让他们先回去。”
苏白安慰他，让他别慌，先稳住对方。
“说过了……他们说随便咨询，合同绝对合法，律师也挑不出毛病，还说我们要是敢找媒体，就让我爸在养老院待不下去。”
“虽然我们还没签，但他们一直威胁。”
赵老师儿子的声音带着委屈和无奈，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嚣张。
苏白约见了李文耀介绍的律师，在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里见面。
会议室很大，墙上挂着律师事务所的执照和锦旗，律师穿着一身西装，戴着眼镜，看起来很专业。
律师看完合同，把合同放在桌上，直摇头，表情很严肃。
“条款设置得很巧妙，都在法律边缘游走，很难直接认定为欺诈，比如违约金的条款，虽然高，但他们写在了合同里，只是位置隐蔽。”
“改造的条款，表述模糊，但他们可以解释为必要范围，真要打官司，耗时耗力，老人们年纪大了，拖不起，家属也耗不起。”
“没有其他办法？比如找市场监管部门投诉，或者让他们撤销合同？”
苏白追问，不想就这么放弃，老人们不能白白被骗。
“除非能找到他们胁迫签约的证据，比如录音、录像，或者多个老人证明他们有诱导、催促的行为，形成证据链。”
“这样才有机会撤销合同，否则很难。”
律师回答，语气很实在，没有隐瞒困难。
第二天，王阿姨的儿子从外地赶回来，直接去养老院理论，想让他们撤销合同，把资料还给王阿姨。
结果刚到养老院门口，就被两个保安拦住，双方发生了争执，保安推搡了他，把他推到了地上，胳膊擦伤了一大片，流了血。
“他们太嚣张了！明明是他们骗人在先，还动手打人，有没有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