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警笛声由远及近，起初只是模糊的嗡鸣，很快就变得尖锐刺耳。
两辆警车打着红蓝交替的警灯，呼啸着驶入小区，轮胎碾过柏油路面，留下短暂的摩擦声，最终停在黑色轿车旁边。
警察推开车门下车，动作利落，腰间的手铐和警棍随着步伐晃动，其中一人拿出对讲机低声说着什么。
黑色轿车里的人也下了车，一共三个，都穿着黑色夹克，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神警惕地扫向警察。
双方在楼下形成对峙，空气瞬间紧绷。
苏白和马金龙从后窗离开，窗沿的灰尘蹭了苏白的袖口，留下一道灰痕。
他们沿着消防通道走下楼梯，通道里没有灯，只有应急灯微弱的绿光，台阶上散落着烟头和纸屑，扶手锈迹斑斑，摸上去黏腻腻的。
马金龙走得有些急，脚步踉跄了一下，手扶住墙壁才稳住，墙壁上的白灰簌簌掉落。
小区后门停着一辆银灰色出租车，车身沾着几点泥渍，像是刚跑过远路。
司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蓝色工装，头发有些凌乱，见他们过来，立刻摇下窗户，露出一张略带紧张的脸。
正是老陈的侄子。
“苏先生，去哪？”
年轻人回头看向苏白，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语气带着不确定。
“绕几圈。”
苏白拉开车门坐进后座，声音平静，目光透过车窗看向小区门口的对峙场景。
出租车在夜色中穿行，车灯划破黑暗，照亮前方的路，路边的树木快速向后倒退，形成模糊的黑影。
车内的广播开着，播放着轻柔的音乐，但没人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马金龙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玻璃上倒映着他的侧脸，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裤子，布料被揉得发皱。
“我父亲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弟弟。”
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他抬起手，用力按了按眉心，指节泛白，“他常说，我们兄弟要互相照应，不能让马家的产业毁在我们手里。”
苏白没有接话，只是转头看向窗外，夜色中的城市灯火点点，像散落的星辰。
“可我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不了。”
马金龙的声音有些哽咽，尾音微微发颤，他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
“现在还要靠一个外人救命，我真是没用。”
出租车驶过金穗农业的加工厂，厂区围墙很高，上面拉着铁丝网，大门紧闭，旁边的牌子上停产整顿四个红色大字格外醒目。
厂区里一片漆黑，只有门卫室的灯还亮着，昏黄的光透过窗户洒出来，在地上形成一小块亮斑，隐约能看到门卫室里有人影晃动。
“停产整顿。”
马金龙解释，声音恢复了些平静，眼神复杂地望着厂区。
“自从我弟弟出事，所有生产线都停了，工人也遣散得差不多了。”
车子最终停在城郊的一个仓库前，仓库很旧，墙面斑驳，上面的粮食仓库字样已经模糊不清，大门是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一条缝。
这是老陈以前存放豆子的地方，现在已经废弃，周围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风吹过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仓库里堆着破旧的麻袋，麻袋上印着褪色的黄豆字样，有些麻袋已经破损，露出里面发霉的豆子，散落在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混合着灰尘的味道，呛得人忍不住咳嗽，屋顶的天窗破了个洞，月光透过洞口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个圆形的光斑。
马金龙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背靠着墙壁，墙壁冰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
他没点燃，只是夹在手指间转动，终于显露出连日奔波的疲态，眼底布满红血丝。
“接下来怎么办？”
他问，声音带着疲惫，抬头看向苏白，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苏白递给他一个面包，包装纸有些皱，是从便利店买的。
“先吃点东西。”
马金龙接过面包，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面包有些干硬，但他还是慢慢咀嚼着，似乎这样能缓解些焦虑。
“等。”
苏白靠在对面的麻袋上，双手抱胸，目光看向仓库大门，声音简洁。
“等什么？”
马金龙咽下嘴里的面包，追问，眉头又皱了起来。
“等对方先动。”
苏白的目光锐利，像猎鹰盯着猎物。
“他们找不到你，一定会主动找上门。”
深夜，仓库外传来汽车声，引擎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寂静，车灯的光柱透过门缝照进来，在地上移动。
苏白透过门缝看见两辆黑色轿车停下，车身线条流畅，看起来价值不菲，车上下来几个人。
他们都穿着普通的蓝色工装，但动作干练，走路时腰板挺直，不像是普通工人。
为首的是个矮壮的男人，身高不足一米七，肩膀很宽，脸上留着络腮胡，眼神凶狠，他径直走到仓库门前，伸出粗糙的手掌，用力敲了敲门。
咚咚咚的声响在仓库里回荡。
“马总，我们知道你在里面。”
矮壮男人的声音粗哑，带着威胁的意味，他侧耳听着仓库里的动静，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腰间。
马金龙紧张地站起来，身体微微发抖，手伸向口袋，似乎想找什么东西。
苏白按住他的肩膀，掌心的力量很稳，让他稍微平静了些。
矮壮男人继续说。
“金玉堂的老板想和你谈谈，关于你弟弟的事，还有金穗农业的账册。”
他的语气带着诱惑，又藏着不耐烦。
“你躲着也没用，早晚都要面对。”
苏白打开门，但只开了一条缝，刚好能露出他的半张脸，眼神冷淡地看着矮壮男人。
“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