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渊的表态，让赵奕放下了心来。
这荥阳郑氏，算是彻底被他绑上了新政的战车。
有了郑家这块金字招牌，有了他们遍布天下的门生故吏作为基础，这“五科取士”的推行，便扫清了最大的障碍。
这不仅仅是一个世家大族的投诚，这更代表着，旧有的，以经学为尊的学术体系，向赵奕所构建的，更多元、更务实的全新体系，做出了历史性的妥协和融合。
“郑老哥，您能有此远见，实乃我大周之幸，天下百姓之幸！”
赵奕扶着郑渊，让他重新坐下，脸上的笑容，也带上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真诚。
对于这种真正有理想、有抱负的读书人，他还是相当敬佩的。
“赵老弟，莫要再捧杀老夫了。”郑渊摆了摆手，脸上带着几分惭愧，“若非你今日点醒，老夫恐怕还在那故纸堆里，坐井观天，险些成了我郑家的千古罪人。”
他长叹一声，随即，眼神又变得坚定起来。
“著书立说，乃是千秋大业，马虎不得。”
郑渊彻底进入了状态，他看着赵奕，开始探讨起具体的细节。
“依老夫之见，这编书之事，当以文科为始。”
“文科之根本，在于策论。但圣人经义，亦不可废。此乃我华夏文脉之源，是教化万民，明理知义的基石。”
郑渊沉吟道：“老夫以为，可将《孝经》、《大学》等书列为必考之书，取其精要，加以注释。但注释之法，需与以往不同。”
“哦？”赵奕来了兴趣，“郑老哥有何高见？”
“以往的经义注解，大多繁复冗长，引经据典，非穷经皓首者不能通。这便成了知识的壁垒，将无数寒门学子，挡在了门外。”
郑渊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老夫以为，新编的教材，当以‘简明扼要，通俗易懂’为宗旨。用最平实的语言，将圣人的微言大义，阐述清楚。让一个只粗通文墨的农家子，也能读懂，也能明白，何为仁，何为义，何为忠，何为孝。”
“好！”赵奕抚掌称赞，“郑老哥此言，深得我心！教育之目的，在于普及，而非垄断！就是要让知识，从神坛上走下来，走进千家万户！”
郑渊得到赵奕的认可，精神更是振奋。
“至于那理、法、商、农四科，正如赵老弟所言，当广纳天下奇人异士，集思广益。”
“理科，老夫不甚精通。但工部尚书孙德才大人，乃是此道大家，再从军中、民间，寻访能工巧匠，将营造、算学、格物之术，一一记录，去芜存菁，汇编成册。”
“法科，可由大理寺卿李正、刑部尚书张端两位大人主持。他们执掌刑名多年，经验丰富，由他们来编纂法学教材，最是合适不过。”
......
赵奕看着郑渊，心里暗暗点头。
这老头，不上道则已，一上了道，这思路，简直比谁都清晰。
他不仅想到了怎么做，连具体由谁来做，都考虑到了。
这就是一个顶级**家、学问家的眼光和格局。
“郑老哥所言极是。”赵奕笑道，“此事，我会亲自向陛下去请旨。陛下爱民如子，定会恩准。”
“如此，甚好。”郑渊点了点头，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随即，又抛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教材编纂，非一日之功。此事，老夫愿以我郑氏一族的名义，承担下来。这，也算是老夫，以及我荥阳郑氏，献给陛下的第一份投名状。”
他看着赵奕，眼神变得无比郑重。
“只是，老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郑老哥但说无妨。”
“老夫希望，此次编纂教材，能让我郑氏族中的几十名饱学之士，一同参与进来。”
郑渊的目光，扫过旁边那个还在神游天外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期盼。
“尤其是小儿郑聪，老夫希望，能让他跟在赵老弟身边，做个记名弟子，鞍前马后，端茶倒水。”
“还望赵老弟，看在老夫这张老脸上，不要嫌弃他愚钝，多加提点，让他也开开眼界，见见这真正的‘大道’，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话一出，赵奕还没反应，旁边的郑聪，先炸了。
什么玩意儿？
让我给赵奕当弟子？
还是记名的？
端茶倒水？鞍前马后？
爹！您是我亲爹吗？
有您这么坑儿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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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聪一张脸涨得通红，刚想开口反驳，却被郑渊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硬生生瞪了回去。
赵奕看着这对父子，心里乐开了花。
好家伙，郑老头，你这算盘打得，都快到我脸上来了。
你这是要把你儿子，送到我这儿来当人质啊！
不对，你这是这是要把郑家未来的继承人绑到我这里啊！
你是真的不吃亏的主啊！
赵奕心里跟明镜似的，嘴上却故作为难。
“哎呀，郑老哥，这……这如何使得？”
“郑聪贤侄，乃是世家公子，我不过一介武夫，粗鄙不堪，哪里配做他的老师？”
“再说了，”赵奕看了一眼郑聪那副不情不愿的便秘表情，故意叹了口气，“强扭的瓜不甜。我看贤侄他，好像……不太乐意啊。”
郑渊一听这话，急了。
他一拍桌子，对着郑聪就骂道：“逆子！侯爷看得起你，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还敢不乐意？”
他转头，对着赵奕，脸上又堆起了笑容。
“赵老弟，你别听他的！这小子，就是被我给惯坏了！你放心，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人了！随便使唤！打也行，骂也行！只要别给打**，留口气就行！”
郑聪：“……”
爹，我真怀疑我不是你亲生的。
主位上的赵枭，看着自己这个师弟为了抱孙子的大腿，连亲儿子都豁出去了的模样，嘴角又是一阵抽搐。
他清了清嗓子，终于开了口。
“行了，郑渊。”
“你那点花花肠子，就别在我面前耍了。”
赵枭放下茶杯，淡淡地说道：“奕儿，老东西既然都这么说了，你就收下吧。”
“这小子虽然看着蠢了点，但底子不坏，你多带带他，卖个面子。”
赵枭一开口，这事，就算是定了性了。
赵奕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勉为其难的表情。
“既然爷爷和郑老哥都这么说了，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转头，看向已经生无可恋的郑聪，脸上挂起了笑容。
“来，大侄子。”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走，先跟师叔我，去书房磨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