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祯雪卸了簪饰,只着素白寝衣。她端坐妆台前,手执一把玉梳,梳理着垂落胸前的长发。
近日,周径山都在她身侧服侍,未离开过院落半步。她也趁此三番五次派人潜入周府,想去寻得小芸所言之物,奈何皆搜寻无果。
她隐隐有了猜想。
莫非,在他身上?
“莺时,去把他唤来。”她对侍立一旁的莺时吩咐道。
“公主,已是深夜,此刻唤周将军来内室,恐怕不合规矩。”莺时看了一眼夜色,小心道。
杨祯雪自然知道这不合规矩,甚至可称荒唐,但她偏要如此。
杨祯雪抬眼,淡淡瞥了莺时一眼。
莺时立刻低下头:“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周径山便站在门扉处。
“公主。”
杨祯雪恍若未闻,仍自顾自地执着玉梳,一下一下梳理发丝。梳子滑到某处,忽然顿住了。几缕发丝不知怎地缠绕在了一起,形成小小的结。
她蹙起眉,有些不耐,手下用力欲强行扯开,却换来一阵刺痛,她忍不住轻轻“嘶”了声。
正当此时,杨祯雪透过镜子,看见周径山抬手拨开了珠帘,一步步走近。
周径山停在她身后,紧接着,一只手伸了过来,悬停在她握着梳子的手旁。
他没有说话。
杨祯雪侧首,看着他的掌心,还是松开了手。
玉梳落在他手心,更显小巧玲珑。
周径山神情专注,先用指腹探了探发结,才将梳齿划入发间。
他的动作笨拙,但又很轻柔。
杨祯雪怔怔地看着,看着他将发丝理顺,看着他握着玉梳的手停顿半空,看着他梳通后不知所措的样子。
她伸手将周径山手中的玉梳抽走,放于妆台。
杨祯雪起身,站定在他面前。
她的身量在女子中已算高挑,此刻仍需微微仰起头,才能看清他低掩着的眉眼。
“将军这双手,能挽强弓,降烈马,没想到,亦可为女子梳发。”
见周径山抿唇,杨祯雪轻笑一声,突然将手探向他胸前衣襟。他下意识后退,却被她拽住衣领。
“别动。”
她的手指灵巧地解开他外袍盘扣,手掌贴着他中衣摸索。
周径山呼吸一滞,握住她手腕:“公主这是做什么?”
“将军衣冠不整,有失体统。”杨祯雪抬眼。
如此拙劣的借口,他没有戳破,反倒将手松开。他静静地望着她,纵容她的所有举措。
到处都没有信纸的痕迹,杨祯雪正欲再往里深入,周径山忽然捉住她的腕,将人往怀里一带。
“公主在找什么?”他问。
“没有啊。”她眼神闪躲,慌乱道。
“公主当真以为,臣不知道您在找什么吗?”周径山贴近她,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公主找的,可是这个?”
一封信纸从他袖中滑落,恰巧掉在两人交叠的衣袂间。杨祯雪正要拾取,却被他抢先捏住信角。
“你。”她杏眼流眄。
周径山却低低地笑了。
他松开她的手,转而拿起那封信,塞入她手中。
“打开看看。”
杨祯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怔怔地拆开信,愣住了。
信件内容关乎周府中人的接应事宜,通篇字迹仓促,像是赶出来的回信。至落款处,墨迹已洇散一团,姓名无从得知,仅有一“周”字醒目。
信上字迹,瞧着倒像是周径山的。可若细瞧,才让人惊觉这是刻意描摹出的回信。
“我没有谋害皇后娘娘。”周径山轻声道:“但周府,应是脱不了干系。”
“这字迹……”杨祯雪惊疑道。
“看着像我兄长的。”他眸光沉沉。
“可你兄长,不是在母后之前便死了吗?”
“我不知道。”
周径山闭上眼,不敢去想。再睁眼时,他的眼中满是痛楚。
“谋害皇后一事,我并不清楚,可周府确实参与其中。”他有些愧疚,对上她清亮的眸子:“我承认,此前接近你确有目的。我想通过你,看看周府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做到了哪一步,而非齐王那日所言的包庇毁证。”
杨祯雪也不说信不信,问道:“那你为何与他走得那般近?”
“我从未背叛过你,也永远不会背叛你。”周径山毫无预兆地抬手,将她的手拢入掌心,紧紧圈住,杨祯雪少见的没有挣扎。
“齐王狼子野心,早已不是秘密。他暗中勾结贤妃,里应外合,所图的无非是那把龙椅。”他顿了顿:“这段时间我与他周旋,同他虚与委蛇,一是想知晓他的下一步要对准谁,二是要将帝王的猜疑从你这带走。”
是啊,他们走得太近了。
早年燕国便有言,永安公主早慧通悟,天资卓然,有为政之才。
而周径山手掌兵权,无亲无故。皇帝没有什么可制衡他的,就怕二人两心相许,覆了这王朝。
“那你为何。”杨祯雪压下翻涌的心绪,声音发颤:“为何不早说明?”
“现下才说,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欺骗你。其实每次见你,我都想说出真相,可总觉时机未到。我查过了,赌坊遇刺是齐王的手笔。经此一事,我才惊觉从前的想法都是错的。”周径山轻笑着:“原先,我以为只需将你护在身后,一切便可安然无恙。可我忘了,你非寻常女子。”
“你不是婉约端方的闺秀,不是温柔小意的伊人,也不是洒脱率性的女娘,更不是依附乔木的娇花。皇后薨逝,你敛去锋芒,韧骨求生,顽强地撑起属于你的大厦。所以我想,我合该与你并肩,亦想与你为伴。”
不觉间,杨祯雪的眼中已盈满水光。
周径山凝视着她,眸光不再掩饰,其中翻涌的情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当然,还因为我想看看。”他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拭去一滴将落未落的泪:“当你怀疑我时,会如何对待我。”
杨祯雪的心一揪,久久不出声。
“我知你因近日种种,对我心存芥蒂,但我从未想过害你、叛你。今日之言,句句属实。”周径山轻声道。
“好,我最后再信你一次。”
她主动回握住周径山的手:“你我之间,不应再有试探,也不应再有欺瞒。”
-
一抹斜光透过明窗,浅浅覆在杨祯雪的腕间。她静坐在窗下,手捧书卷。
“公主,齐王来了。”有侍从在外通传。
话音落下,只见杨去松一身锦袍,面带忧色,快步闯入。
“永安,听闻你在赌坊遇袭,可曾受伤?”他语气急切,俨然一副关怀幼妹的兄长模样。
杨祯雪手中的书简又翻过一页,她没去看他,神色平静:“劳皇兄挂心,不过是些不成器的毛贼,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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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处置了。”
“那就好。”杨去松顺势在旁坐下,叹道:“听说,那看守镇国塔的赵虎死了,可怜他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皇兄倒是消息灵通,连死了何人,死者家中境况都已知晓。”她讽道。
“事关永安安危,皇兄自然要多上心。”杨去松干笑两声,转移话头:“周将军虽忠勇,但终究寡不敌众。不如,皇兄为你另选几位身手好的侍卫?”
杨祯雪抬眸,直视他:“他很好,就不劳皇兄费心了。”
他面上笑容不变:“既然永安信重,那便依你。”
“那些贼人胆敢行刺皇室,又能精准地知晓你的行踪,背后定然不简单。你可有查到什么?”他试探地问。
“还在查。”
杨去松又问她一些琐事,可她总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他岂会自讨没趣。片刻,他便起身告辞。
“周将军,你随本王来,详细说说当时情形,也好协助追查凶手。”
二人在外间碰面,周径山循着窗棂看了杨祯雪一眼,见她颔首,便沉声应道:“是。”
-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杨祯雪的视野,来到廊下僻静处。
有风拂过,带着热意。
周径山刚一站定,杨去松脸上的温和即刻褪去,他转身,声音带着怒气:“你怎么回事?赵虎死了,本王的人死了,永安却还活着。本王让你潜伏在她身边,不是让你真的给她当忠心耿耿的看门狗。”
“我从未答应过,任由你伤她。”周径山怒然。
杨去松嗤笑一声,不同他争辩。
“镇国塔的事,她知道多少?”
见他不语,杨去松拧眉:“若真让她进了塔,于你我都不是好事。”
都不是好事?
周径山心一沉。
与他有关的唯有皇后一事,怎会牵扯到杨去松?
莫非,塔里还藏着其他秘密。
周径山沉默良久,杨去松似是明白了什么,冷声道:“你被她迷了心窍?”
他只道:“士为知己者死,良禽择木而栖。”①
杨去松脸色铁青,指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倏忽,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孩童,不知从哪个角落冲了出来,一头撞在了杨去松身上。
杨去松被撞得一个趔趄,恼怒骤然浮上面庞,他刚想呵斥,便听得一道女声。
“稚子无知,惊扰了皇兄。”话虽如此,可听不出歉意。
这孩子,便是婉娘的儿子,乳名阿宝。
可他为何会跑到公主府?
杨祯雪心觉不妙。
她见杨去松阴鸷的神情,快步走近,伸手将吓懵了的阿宝揽到自己身侧,又用袖袍遮住他颤抖的身子。
杨去松看她护着他的样子,已到嘴边的斥骂硬生生憋了回去,眼底却生起疑云,终是没问出口。
杨祯雪让莺时将阿宝带走,目光淡淡扫向杨去松:“皇兄与周将军,在聊什么要紧事?似乎,不太愉快。”
杨去松脸色微变,须臾又堆起和煦的笑容:“无事,不过是与周将军商讨追查刺客的细节,有些急切了。事已明悉,本王就不多叨扰。”
言罢,他拂袖而去。
杨祯雪站在原地,待他消失在视野尽头,才缓缓转向周径山。
就在这时,莺时也将阿宝看顾好,去而复返,她一脸凝重。
“公主,赌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