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殿内琴弦也嘁了声。
杜明旭摆手让侍奉的仆人都退了出去，打圆场问陆盛：“我瞧那人也忒不老实，说的话也不能尽信。”
“杜兄说的是，”陆盛眉头皱得又深了一寸，他直觉这里面事不小。崔叙，他曾听崔挟月说过他，是个难对付的人，陆盛沉下声问高桦：“他都说什么了？”
高桦深深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匪首说两年前他被崔叙收买，全家老小又被控制，只能听崔叙的话。”
两年前？陆盛手指不断敲打着桌面，崔叙难道在去京城拜贺前便已经做好打算了吗？
没有崔挟月的横插一脚，陆盛和夏泽麟都会落入被动，混乱之际按崔叙计划将田庄收入囊中，他还要山匪拦截做甚？
况且皇帝任命崔涣洵王国相，是突然接到军报，在南越国安插内线，他如何能左右夏泽麟的想法？
可当初崔涣洵走的就是崔叙进京时的路线，若他做两手准备，让山匪在旁处埋伏也并非全无可能。
“崔叙许诺他只要能杀死崔涣洵，便能赏他黄金百两，还能免他一死。”
杜明旭疑道：“朝廷命官遇刺身亡可不是小事，他一个小地方出身，能有什么实力能说这种大话。”
可能在杜家眼里没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世家了，陆盛看了他一眼，又被他一脸单纯无知刺的眼疼。
副官抱胸站在一旁，闻言心中轻嗤一声。
还能有什么可能，陈留太守麾下有官员被收买了呗。
杜明旭不知轻重，可高桦清楚，忙道：“多亏崔大人夫人有勇有谋，请来县兵才震慑到他们，崔叙谋算终未成得逞。”
陆盛倏然想起在御书房看到崔涣洵信件的重重疑点，苏雪真的是趁人不备跑出去的吗？
……还是对面故意放水？
陆盛面沉似水：“空口无凭，凭据呢？”
高桦：“并无，他们巴不得旁人不知，怎会留下证据。今日若不是死到临头，匪首见崔叙承诺无望，这才吐露出实情。”
副官在旁简单一行礼，冲陆盛杜明旭道：“事出有异，想来今日不结束此事，下官还需回去请示曹大人，再做定夺。”
杜明旭理解般点点头，让他离开。
“你抖什么，起来说话，”他上前扶起高桦，亲自给他倒了杯酒，手伸到一半想起什么，一拍脑门道，“忘了你往日不喝酒的，来人——”
高桦白着张脸，脸上似被惊吓到五官抽搐，拦了下杜明旭的动作，就着他的手一口干了酒水。
“你！”杜明旭着实吓了一跳。
猩辣酒水顺着喉管往下，高桦终于缓了过来，“抱歉，失态了，行刑台太血腥了，一时有些害怕。”
陆盛：“当初县令接到消息，真是苏夫人孤身前来？”
杜明旭点点头，“据苏夫人说，她在崔涣洵的掩饰下，走小路跑过来，不会出错。现在也没了外人，依侯爷您看，还继续查下去吗？”
“不必了，”陆盛沉思片刻，“一来并无凭证，也不能凭借匪首的几句话真去查崔叙，二来……”
陆盛促狭地笑笑，压低声音道：“毕竟涉及我夫人母家，等我去信告知崔兄便是，他们族内会有自己的判断的。我明日便回京，也不好参合太多，请您和曹大人说一声，就按之前结论判定就好。”
工作量少了不少，杜明旭拍胸脯保证道：“天知地知咱几人知道，不会走漏消息。”
杜明旭满意地送走陆盛，转头就看见高桦长舒了一口气，笑着问道：“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私下只有他们两人时，双方都不会太板着礼数。
高桦：“您要求在行刑台周围围上长布是有道理的，小人甫一登台，那血水和雨水一样多，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您瞧瞧，把我鞋都浸湿了。”
他松快下来，将脚伸给杜明旭看，“已经被枭首的山匪，身子一箩筐，脑袋一箩筐，可怕得很。”
杜明旭挑眉，踹回桌后：“本太守亲自倒酒还不能安抚住你吗？”
杜明旭又问道：“靖安侯这么会怎么好说话？难不成家里给他也送了礼？”
高桦摇摇头道，“他和京城的崔夫人两边关系并不好，身边这个又是刚认的养女，可能没涉及自身隔岸观火吧。反正他也要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是可能的。”
陆盛长腿一跨直接跃上台阶，急不可耐地搂着正在磨墨的崔挟月亲了两口。
“墨溅到衣服上了！”崔挟月猝不及防，终于趁陆盛换气的功夫推开他，“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下午事不是很简单吗？”
陆盛按住崔挟月肩膀，让她慢慢坐到自己身上，“脏了我帮你洗……一堆破事，还牵扯到崔叙了。”
崔挟月清醒过来，猛地挣脱陆盛魔掌，“和他有什么关系！？”
“等等……”
“快说，”崔挟月安抚地低头在陆盛眉头轻轻亲了一下，“不老实交代今天晚上睡地板。”
连书房都没得睡的陆盛咂巴咂巴嘴，简单地说了一遍，说完又想要继续。
崔挟月拱开他的脑袋，摸了摸下巴，冷静开口道：“崔叙何必这么干？他想要的无非是能制私盐的田庄，交涉后他一定知道哪怕崔兄出事，我一定不会让他如愿，大概率还会报复回去。怎么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哪要是我出事呢？”陆盛脸贴在崔挟月胳膊上，时不时啃上一口，弄的崔挟月满身口水。
“你一个武将了，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晦气话都说，”崔挟月连呸几声，见陆盛还是一副色l欲l熏l心的表情，就知道他没听进去，崔挟月威胁道，“真有那天，阿姝也不用和离了，我直接拿着靖安侯府的钱包l养小白脸去，我和阿姝见第一面就说带她去男风馆，都叫你耽误了。”
“不行！不行！”陆盛嗷一嗓子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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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起来，看见崔挟月幽深冰冷的眸子瑟缩地抖了一下身子，整个人趴在崔挟月大腿上，声音低了下去，委屈道，“反正你不准找其他人……”
他又想起什么，“这边事情结束，你就回京吧，贺栖我就不带去北疆了，留在京城也能帮我照顾你。”
“照顾还是监督？”崔挟月微微用力拽着陆盛脑后头发，迫使他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比起他人，你不应该先和我保证什么吗？”
陆盛眨巴眨巴大眼睛：“这种话更说不得啦，什么打完仗就结婚啊，什么老婆要生孩子，孩子满月的，这种flag一定不能立。”
“滚蛋吧，你说的比谁都欢。”崔挟月顺手撸了撸毛，“崔叙事不简单，既然他本人没有立场做，要么是不了解内情的人胡编乱造，企图让崔家内讧，但是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要么是他身边人借着他名义出手。”
陆盛“唔”了一声，半眯着眼感受着崔挟月白皙纤细的手指在他发间穿梭，丝丝缕缕的发丝不断缠绕又挣脱，一想到这画面他几乎又心痒难耐起来。
他拉住崔挟月另一只空闲的手，带着摸上自己身体，哑声道：“别想了，夜深了，该做些正事了……”
陆盛素来醒的都要比崔挟月要早，今早崔挟月睡醒往身旁一摸，连被褥都凉了。
她猛地坐起身，心跳几乎要震碎胸腔，一时难辨是心跳跳的太用力还是耳边阵阵的耳鸣，绸缎般的被褥顺着她裸露的身体缓缓滑在床中，在房中并没看到陆盛身影。
平常都是陆盛在桌边处理北疆送来的军务，或者空闲无事时，还会回炉让崔挟月当等身抱枕搂着。
崔挟月缓了缓心神，正要叫他时，陆盛推门进来，他一看崔挟月还没穿衣服，马上回身关上门，唯恐漏了一点寒气进来。
他头上细密的汗珠打湿了发丝，连着身上都带了丝丝寒意，陆盛站在堂厅，隔着床帏问崔挟月：“我刚练完武，不进去了——今天怎么醒的这么早？”
崔挟月拉开帘子，不管不顾地抓着他领口亲了上去。
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固然心动，陆盛登时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两步，却又被崔挟月拽着拉了回去。
陆盛刚要说什么，还没开口，就被崔挟月急切的声音打断：“闭嘴！”
陆盛此时也不关自己会不会冰到崔挟月了，连忙把她搂在怀里安抚道：“怎么了？做噩梦了？谁还能把我们崔大小姐吓到？”
崔挟月浑身被冰得一激灵，终于清醒一二，她恶狠狠盯着陆盛的眼睛，“你最好能保证自己不出意外。”
聪明如陆盛，瞬间变知道了崔挟月在说什么，他扶下身，又顺着崔挟月眉间轻啄到她嘴巴，感觉到她呼吸慢慢恢复正常，才说：“都赖我，下次再也不说这种话了，我说一次你打我一次好不好？”
崔挟月缓缓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从来没感觉到现实这么美好，她吐出口浊气，没好气道：“奖励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