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珈才回到酒店房间,简单卸妆洗脸的工夫出来,电话踩点般在桌面嗡嗡地唱着。
沉寂好多天的名字亮在手机屏幕上:梁丘。
施珈分明意料之外的诧异,也意料之中的平静。固执的人也没有自己想得那般不为所动,或许根本就对某个人没办法不为所动。赶在一切要熄灭前,她给手机拿起来,却没有出声。
那头熟悉的声音,温柔地喊她也问她,“回酒店了,到房间了吗。”
轻柔的气息,周遭的安静,应该本身已经算作答案。偏那头的人好耐心极了,似乎一定要等到一个声音。
于是,方才就动摇的人到底先摒不住,不高兴自己总是记吃不记打的没出息,幽幽同自己别苗头,寡淡的语调就是不要答他,“你找我有事吗。”
那边的呼吸似有一下卡顿,“总归是晚上,确认一下你的安全。”
“我们国家至少是世界最安全的国家之一。”她陈述事实。
梁丘微微蹙眉,从前职业的敏感度和危险意识使然,一点说教的口吻,“施珈,意外之所以叫意外,就是它在你一切意料和万全之外的那一点万一。”
施珈不想和他辩,淡淡的态度,“确认过了,还有其他事吗,没事我要洗澡了。”
“你,”梁丘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你先忙,下次再说。”
猜不透他的心思,施珈无名之火,全不顾什么礼貌客套,再会都没说直接掐断通话。
她心里喊话自己清醒点,次次主动又次次跑偏的人,就该待在冷板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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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梁丘在康复中心,结束了一套髋关节被动屈伸和内外旋转活动,开始肌肉收缩训练。等再做了两组低阻力侧卧抬腿和仰卧抬腿,他的左腿突然出现了疼痛反应。
刘大明立刻叫停训练,要梁丘平躺,一面给他放松肌肉,“你老实说,在家没少自己折腾吧。”
刘医生都不等他回答,一脸我还不知道你的模样,继续苦口婆心,“梁丘,不是我说你,这么多年了,康复这些事你都门清,那些倒来倒去的车轱辘话也不用我多说。轻微扭伤也是伤筋动骨,恢复是需要时间的,你再心急,训练也应当要遵循科学的原则。”
“逞强有用的话我们医生就没用了呀。欲速则不达晓得吧,急于求成急功近利就是揠苗助长,适得其反你不要后悔噢。”
梁丘一脑门的薄汗,再给刘大明念得头痛,“你歇歇,成语有你这么用的吗,听得我难受。”
刘大明不客气,“难受就对了,难受才长记性,这条腿你要还嫌多了你就继续作吧。”
梁丘不搭理他多少有点不负责任的危言耸听,疼痛反应缓解后,人松懈下来的喘息。
再有不到两周就是施珈的生日,他想加快进度,因为有人的进度条大概已经拉到了危险的程度。
前一晚戛然而止的通话,重逢后他们都明白却无人提及的胶着感,梁丘鲜少的不确定,自己怕真惹她生气了,惹她难过甚至又一次失望。
那天没能追上她留住她,他想或许也冷静过后是更好的时机。他又觉得自己实在卑劣,他明明了解施珈的固执,也庆幸过她的固执,只是现在,他更心痛她的固执。
治疗床上的人眼神再聚焦回来,一番自省亦或检讨,他说可以接着完成肌力训练。
刘医生不肯,“说不通了是吧,听你的听我的。”
梁丘:“患者的诉求同样重要,你当我这样来一趟多容易。”
嘴上说着狗脾气的人托着梁丘的左腿抬起放下,重复几次,“来组卧位平衡感觉训练吧,一会儿再练练健侧力量,今天就给我回去休息。”
梁丘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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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硝烟弥散的废墟之上,斯科蒂掩面,重复着同一句话,‘他们还是孩子’……救命的物资沦为致命的陷阱,现代文明的底线随之摧毁,溯源历史,土地、身份、宗教、民族,这片土地争端不断,国际人道法并未照亮这片土地的黑暗,平民成为历史伤痕和现代文明共同的殉葬者……”
去上海的高铁上,施珈望车窗外飞驰向后的天空、树木,一幢幢成片的白色小洋楼,脑袋忽然闪现出碎片式的文字内容,《生与殇》中的文字。
周六一天的时间,施珈没有安排其它活动,窝在酒店房间,读完了这本书。
干净有力的文字讲述了冲突之下的城市、平民、士兵、国际救援人士。书里触目惊心的照片,残垣断壁上一簇簇哭泣的人们,以草充饥的孩童,还有作者在辗转其它城市的路边拍摄到的难民,那些瘦骨嶙峋的老人,黑色长裙的妇女怀里抱着婴儿,席地坐在轮椅旁,灰暗茫然的眼神望着轮椅里的男孩。
施珈到香港后其实少有关注这类新闻或议题,现在跟着书中多方位视角去看这般真实远离现代社会的苦难,像最黑暗与最光明的碰撞。
这些无不让人难过动容。而施珈则沉重压抑之外,再多一份心惊,因为,她忍不住去投射另一个人。书里的偶有提及的时间线和地名,和梁丘曾经的工作轨迹分明接近甚至交叠。
她更是痛心。再见梁丘,他口里轻描淡写地带过让他是失去几乎一半肢体的意外,这一瞬间,所有残酷好像能具像成画面。她似乎从没深刻了解过他,从前的,现在的。
次日,施珈便约了探望老师。参与这本书的译制,或许也拼凑了她从前的错过。
施珈和恩师齐春礼是一直有联系的,学习上以及工作上。老师从来力所能及的关心关照,师母也很喜欢施珈,常常施珈和老师通话时她都要问候几句。不过,他们也长远不见,毕业后像眼下这样正经同老师见面,算上今朝才三次。
第一回是三年前,齐春礼到香港参加一次学术交流活动,施珈下班后去专家访问团入住的酒店,和老师在楼下咖啡吧聊了两个小时。上回,是她回来后不久的一次上海出差,她带了在香港准备好的伴手礼,特地来探望老师同师母,老师已经搬到了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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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套带电梯的房子,说到底是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腿脚不灵,不乐意爬楼了。
这回,施珈才进门,师母看她手里头S城特色点心,还有一束百合花,面上是开怀,口里直怪她客套,“春礼一众学生里,属你礼数最多。你人来我就开心,下次么一定空手来,不然我不给你开门的。”
施珈也笑,“那么下次来我只买花,没有女孩子不喜欢花的,对吧。”
师母永远精致,什么衣服搭配什么首饰,抱着花更开心了,哎哟,我哪里还女孩子,笑掉大牙了,“小囡囡快进来。”
老师走过来接过点心礼盒搁到桌子上,转头老夫老妻的调侃,“你就爱听人家哄你,也属施珈最讨你欢心,次次一捧花都能送到你心上。”
师母乜老头一眼,“你既然晓得你怎么不送我花呀,情绪价值懂伐,”她再牵施珈的手,女性统一战线一般,“老克勒是假,伊老没腔调额(他很不懂情调的)。”
齐春礼私底下是舍不得太太的,由她谑自己,也不觉得在学生面前有什么洋相的,“总归有个有腔调的来陪你,我也算将功抵过。”
“侬是港的侧来啊(你讲的出来啊),门槛精。”师母笑着投先生一眼,要他们去书房吧,今天中午不叫阿姨烧饭了,她来烧黄酱和小排,施珈欢喜吃的。
施珈谢过师母就同老师去了书房。齐春礼的书房和原先老房子里的格局陈设一样,满满两面墙的书,顶天立地。一张书桌靠窗,书桌两边各一张中古的美式皮面单人沙发。施珈当真喜欢极了老师的书房。
齐春礼坐在沙发里问施珈看过那本书了,有什么感受,说说看。
施珈坦言,她只泛读一遍,更多是知道是现实后的无力和沉重,也很钦佩愿意亲历和发声的作家,还有和作者一样的许多的新闻媒体人。当然,文字很有力度,很有感染力。
齐春礼点头,也和施珈聊了自己的看法,包括作者文字风格的分析,全书感情基调,书中涉及事件背景和性质分析。他早年译名著多过现代文学,也一直的工作习惯,无一不是先通读作品,基础评估,制定好翻译工作计划,再严格执行的一套刻板流程。后来,国内作家作品找来的多了,他反倒不急着翻译,做好翻译计划后,他必定要先约见作家。
齐春礼说,翻译是再创作,但不是重新创造,锦上添花的工作,说是戴着镣铐跳舞也不为过。了解作家的性格,经历,生平,创作背景,才是让译作不脱离原稿,让译作在原稿上长出生命。
眼前,他同施珈说,回去再通读一遍作品,做好作品资料补充,建立术语库,也同步做一份你的翻译计划给我,“之后,依你的时间吧,总归我现在空闲一些,我们再详细碰一下。”
还有,“那边初拟的合同我一会儿给你,有不满意的可以再协商。你也准备一下,我和毛主编沟通,等他敲定下来和作家会面的时间,我提前通知你,你一道去。”
施珈颔首,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