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下为炉，以苍生为碳，以万民愿力为火，他要炼出一颗，足以逆天的，无上金丹！”
“这个人，已经不是我们能用常理，去揣度的了。”
“他是一个，真正的，枭雄。不，他比枭雄，还要可怕。他是一个，要将这天，都捅个窟窿的……暴君！”
李义山的话，让徐骁，彻底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这个兄弟，从不危言耸听。
能让他都用上“暴君”这个词来形容的人，那该是何等的恐怖？
“那依你之见，我们北凉，该如何自处？”
良久，徐骁才沉声问道。
北凉，三十万铁骑，看似威风八面。
但夹在离阳和这个新生的，充满了攻击性的“铁血大唐”之间，就如同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巨浪吞噬。
李义山看着棋盘，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离阳，不足为惧。他们早已腐朽，不过是外强中干。”
“我们真正的威胁，或者说，我们唯一的生机，就在长安。”
“就在那个，暴君的身上。”
李义山抬起头，看着徐骁，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我们，不能与他为敌。”
“我们，要成为他的朋友。”
“甚至，要成为，他最亲密的……盟友。”
“盟友？”
徐骁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戎马一生，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
可无论是离阳的皇帝，还是北莽的女帝，在他看来，都不过是棋盘上的对手。
大家讲规矩，有来有往。
可这个李承乾，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就像一个掀桌子的赌徒，根本不跟你玩那些虚的。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跟这样的人做盟友？
徐骁觉得，这比与他为敌，还要危险。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把你也当成他“炼国”的柴火，给烧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李义山仿佛看穿了徐骁的心思，他轻轻地，在棋盘上，落下了一子。
那一子，直接截断了徐骁黑子的大龙。
“你担心，他是一头喂不熟的猛虎，我们靠得太近，会被他一口吞掉。”
李义山笑了笑，那笑容，有些虚弱，却充满了洞悉一切的智慧。
“但你想过没有，人屠，我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向离阳摇尾乞怜？那赵家天子，巴不得我们北凉，去给他们当挡箭牌，去消耗这位大唐新君的实力。等我们两败俱伤了，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据守北凉，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你觉得，以这位开元皇帝的霸道，他会容忍，自己的卧榻之侧，有我们这头睡着的老虎吗？”
李义山的话，句句诛心，让徐骁无从反驳。
是啊。
他北凉，看似风光，实则，早已是四面楚歌。
以前，还能在离阳和大唐之间，左右逢源。
可现在，平衡被打破了。
一个比离阳，比曾经的大唐，都可怕百倍的怪物，崛起了。
他们，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那你的意思是……”
徐骁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
“联姻。”
李义山毫不犹豫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联姻？”
徐骁愣住了。
“不错。”
李义山的眼中，闪烁着精光，“这是自古以来，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结盟方式。”
“那位开元皇帝，虽然杀伐果断，但从他登基后的种种举动来看，他并非是一个沉迷于女色的昏君。相反，他极度理智，极度清醒。”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稳定。是一个稳固的后方，让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推行他那疯狂的计划。”
“而我们北凉，三十万铁骑，就是能为他镇守国门，抵御北莽的，最好的一把刀！”
“只要我们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将这把刀，递到他的手上。他，没有理由拒绝。”
徐骁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李义山的分析，很有道理。
送上门的，能为他稳定边疆的三十万大军，谁会不要？
可问题是……
“联姻，派谁去？”
徐骁的声音，变得无比沉重。
他有两子两女。
大儿子徐凤年，是未来的北凉王，绝不可能。
小儿子徐龙象，天生金刚境，但心智……
派他去，跟送羊入虎口，没什么区别。
大女儿……
早就心有所属。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渭熊。”
李义山轻轻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徐骁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的二女儿，徐渭熊。
那个自小便展现出无与伦伦比的才智，被誉为“女中诸葛”的女儿。
那个棋艺、谋略，连他这个当爹的，都自愧不如的女儿。
那个，他最亏欠的女儿。
要把她，嫁给那个远在长安，素未谋面，还以“暴君”之名传遍天下的，暴君皇帝？
徐骁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不行！”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拒绝了这个提议。
“渭熊她……她不行！”
“为什么不行？”
李义山看着他，眼神，平静得有些残酷，“论才智，她不输天下任何男子。论谋略，她是你徐骁最好的继承人。论心性，她比你那宝贝大儿子，还要坚韧。”
“这样一个女子，嫁给一个普通的王孙公子，那是辱没了她。”
“只有李承乾那样，要将这天地都翻过来的盖世雄主，才配得上她！”
“也只有她，去了长安，才能真正地，看清那位陛下的虚实，才能在那个吃人的皇宫里，站稳脚跟，为我们北凉，谋取到，最大的利益！”
李义山站起身，走到徐骁的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人屠，我知道你心疼女儿。”
“但，这是我们北凉，唯一的活路。”
“也是渭熊她，自己的，选择！”
最后一句话，让徐骁的身体，再次剧震。
他想起了，二女儿那双总是清冷如水，却又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他知道，李义山说得对。
以渭熊的骄傲和才智，她又岂会甘心，平庸一生？
长安，那个风云汇聚的漩涡中心。
李承乾，那个谜一样的铁血帝王。
或许，对她来说，那不是牢笼。
而是一个，更广阔的，足以让她尽情施展才华的，棋盘。
良久。
徐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那里面，已经没有了父亲的慈爱与不舍。
只剩下，北凉王的，冷酷与决绝。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就这么办。”
“备车，我要去，见渭熊。”